……
不知不觉,已过六年。
宫氏四年前与柳氏结下的恩怨就要爆发了。
柳氏上下只有柳辛政兄弟二人对不久后的战役心知肚明。就连杨灵画也只是一知半解,但她已感觉到了日渐的压抑。
即使如此,她仍未去打扰闭关的丈夫。
本就不多话的柳辛权更是隐居何处钟修炼。
而他们这群小辈就更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大哥。”
柳墨淙也已经十七岁了。但还是没有柳墨渊高,哈哈!不过也就差那么大约一寸的高度,两人站在一起时也不太能分辨出来。
“你来……”
“看看你。”
柳墨渊听到弟弟这样说微微一笑。
“哥哥,跟你说个事。”
“嗯。”
“你是不是觉得最近怪怪的。”
柳墨渊闻言皱了皱眉头。的确,最近的气氛都是有点紧张的。
“我认为父亲与叔父近日闭关与此事有关联。”
“尚未知晓全貌,暂且不予置评。不过我所猜测的……”
说至此处,柳墨渊轻轻呼出一口气。
“与你无二。”
柳墨淙点点头,眉宇间似乎夹杂着一些担忧。柳墨渊见状也便不再开口。
“兄长,我……我有点担心。”
兄长。这个称呼对柳墨渊来说有点陌生。以前柳墨淙从未喊过他兄长,一直是以“大哥”“哥哥”这两个称呼来叫他。以前,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柳墨渊突然心里很难受,说不出的那种难受。仿佛有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堵在胸口,仿佛这是弟弟叫他的最后一声“兄长”。
“哥……哥哥,你不喜欢我这样叫你么……”
不喜欢,很不喜欢。他不知道,这个突然砸到头上称呼甚至使柳墨渊有了一种生死离别的感觉。
见柳墨渊没有反应,柳墨淙轻轻地推了推他的胳膊。柳墨渊猛然惊醒过来。
呸!瞎想什么呢?!
“……我没事。”
“你知道的,我这辈子都不会信你的话就是这一句。”
“对不起。”
“啊?!哥哥你没发烧吧?!”
“我,没,事。”
柳墨渊有点无奈。他真的想对他说一句对不起。他一直都让他担心,甚至使他不再相信自己说的这句话了。
与薛岳五个打架,后来的座谈会他没有出面,去南山抓鱼……好多好多。
对不起,也谢谢你。
他记仇,但同样,他也记得别人如何待他。
“我看你有事!而且事儿大了!”
“……那你想如何。”
“不如何,把你抓去医堂。”
“……我……”
“停!我都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没,事。对不对?”
“对啊。”
柳墨渊眨巴眨巴眼,满脸的“诚实”。
“唉,真不知我们两个谁是哥。”
柳墨淙也是无语了。不过他们两个确实分不太清楚谁是谁。长得差不多,身形差不多,连身高也差不多……
“你想当让给你。”
“算了吧,照顾你我可没耐心。”
柳墨渊扑哧一笑,怎么说得他像刚满月似的。
“不用你照顾。”
“你说的啊。”
“嗯。”
柳墨渊将案上的书卷抱起来,起身向架子边走去。
“啊!”
哗啦一声。
刚刚还才说过不管他的柳墨淙“腾”就跑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
“我没……”
“行了!我知道。伤到没有?!”
柳墨渊笑着摇摇头。
见他一笑那嘴角都拉不下来了,柳墨淙突然有种上当了的感觉。
打脸来得真快……
“你!”
“我怎么了。”
“影帝”柳墨渊连忙收了笑,换上一脸大写的无辜,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俺不是故意的。
柳墨淙:“……”
自认倒霉。谁叫人家知道他就是自己的弱点呢……
哥哥你变了,你不学好!
柳墨渊这一下摔得极有技巧,一本书也没有坏。原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啧啧。
“你方才明明就是故意的……”
见柳墨渊在收拾书,柳墨淙一个人在那可劲儿地嘀嘀咕咕。
“嗯。我错了。”
“你听见了啊……”
柳墨渊微微一笑。当然听见了,他又不聋。
“哼,反正你今天干坏事了。”
“……”
“我告诉娘,罚你捏脸。”
“……我错了。”
罚别的什么柳墨渊就没怕过,也从来没有被罚过,但是这脸还是得要的。
“哼。”
“那你想如何?”
“不如何。算了吧。哎,对了哥哥,你除了这个还怕什么?”
“嗯……”
这个问题柳墨渊觉得他得好好想想。他还怕什么?对……
“你,想知道。”
“当然!”
柳墨淙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露出白亮的牙齿。
“我怕你们。”
“怕我们?!为何?”
“怕父亲、母亲,怕叔父,怕你,怕宗门,还有我云鸢柳氏一族。”
柳墨淙听到这里,全部明白了。
“怕你们出事,怕全族遭受欺压……”
柳墨渊深深地吸了口气。
“更怕永远失去这一切……”
永远……失去……
扑哧一声。锐器贯身的声音。
“墨渊!!!”
柳夫人已是身受重伤,痛心欲绝的嘶喊后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
“灵画!!”
“母亲!!!”
柳墨渊一转身便看到了杨灵画沾满鲜血而又苍白的脸,眼眶瞬间红了。
“别哭啊……没,没事……”
没事,怎么会没事!怎么可能没事……这声音已经虚弱到缥缈。
背后有人。柳墨渊不得不拖着已经算得上残破的身体继续一手控制着蕴碧,一手握着长鞭。
他感觉好累,特别想倒在地上再也不起来……腹部和手臂上的伤还在涓涓流血,而金丹也快要透支了。蕴碧向来干净清亮的剑身也是一片血红,血珠不断向下滑落,可是怎么也不掉不干净。
他一直都在硬撑,不管不顾的扛。又有三人向他提剑刺来。柳墨渊想要召剑,结果却发现金丹内已是一潭死水,几近枯竭。蕴碧“哐啷”一声跌在血红的地上。柳墨渊的眼前也开始发黑,身体也是不受控制的微晃。
不行……已经极限了……
柳墨渊一咬牙,将长鞭狠力一甩,生生使那边半圈的宫门修士死于非命。同时,他也如残叶败花般无力的倒在母亲身前,用最后的力气向不远处的杨灵画微微一笑。
他很清楚,他要死了。
失血过多,灵力体力严重透支。
但是他也知道,早晚有这一天的。一生中最后的一点点时间能与母亲在一起,他很知足了。
“只愿死后可以化成恶鬼……”
柳墨渊在心里喃喃道。他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实在是没力气了。
杨灵画虽亦失血过多虚弱不已,但已是泣不成声。那是她的一个儿子!她就将这样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自己面前!他……他还向她笑了,向他母亲笑了……
“墨渊!”
柳辛政刚刚从重重包围中脱身就发现,他儿子,要走了。
“墨渊!”
“父……亲……”
短短二字却相隔了很久,声音已微弱到要听不见了。一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
柳辛政立即将手放在胸口,迅猛地在几处穴道拍过。
柳墨渊仍存有一丝意识,他必须要阻止!
他的父亲……要移灵种!!
“不……”
柳墨渊近乎乞求的喊道,声音也已是微弱到似一吹就散。但是他知道,父亲一定听到了。但柳辛政却听若未闻。在他心里,灵画和两个儿子是最重要的。
柳辛政的灵种是碧绿色的。
灵种相融的过程很疼,柳墨渊也更加清醒了一些。现在还有回旋的余地!
“……父亲……不要……”
“听话。”
“不行……不……”
“墨渊,柳氏以后就靠你,墨淙,还有辛权了。”
“父亲……不可以!”
“父亲!”
父亲!
柳墨渊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共十几颗灵种。有他父亲的,他母亲的,许多人的……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些在首山夜里闪烁着碧色光亮的灵源,以及他身心所遭受的所有痛苦。
他们所欠他的,以血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