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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缘起

战山为王——三世

楔子

自天地初开,混沌已分,上古创世父神育有神魔二子,后二子各自占据天地两界,繁衍出神魔二族!可自上古父神飞升出三界外,羽化归去之后,神魔二族便摩擦不断,逐渐演变至兵戎相见!

百万年来多少神魔子弟在相互的厮杀中陨落,多少白发送黑发,春闺痛失梦中人。而随着双方战事愈演愈烈,人间界和妖界亦被战火波及动荡不安。

后有青冥白狐一族居中调停,神魔二族终暂时放下宿怨,以人间为界,划地而居,历时百万年的神魔大战至此方休,三界终各自守定界限、相安无事。

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星辰变换曚天地亦新!天历纪元223万年,人间界永昌历118年,永昌国芙蓉山。

芙蓉山是永昌国龙兴之地,自永昌建国以来一直都是皇家圣地,自有皇家别苑建在芙蓉山半腰处,亦有赏赐有功之臣的宅邸星罗陈列,占据了芙蓉山南侧山脉百里之地。

别苑宅邸中皆引山泉入内,廊桥水岸、枫亭翠微颇为秀美,更别提苑内奇峰秀石、楼台轩榭尽显皇家气派!

芙蓉山因满山满谷的芙蓉花而得名,此时正值七月间,正是芙蓉花期,八百里芙蓉山脉一片姹紫嫣红,远远望去如绿云托红雾,近前观看又如秀帐撑萝伞,清雅恬淡的花香催得人心神皆醉。

芙蓉山秀美如人间仙境,在最高的两处峰峦之间夹一深谷,自古便有传闻,言谷中有神灵居住,虽并无人见过,但国人每每提及此处皆言有神,恭敬虔诚。

七月流火,骄阳如炽,芙蓉山深处,一颗异常粗壮巨大的老芙蓉树,在夏日火热的骄阳里完全舒展开满树红霞,张开的树冠罩住了这个小峰的半个山头,大片大片的花朵在柔白浅粉深红间过渡、融合、蔓延,似蒸蔚的红云。

夏日闷热,山中只有微风拂过,可是巨大的树冠确突然如大风掠过般剧烈的抖动起来,有开败了的花🌸朵随之扑簌簌掉落,瞬时满地落樱。随后巨树茂密的枝芽间似乎被什么物事分开,片刻之后如云的花朵中竟探出一颗硕大的蛇头,待细细看去蛇头正中央的位置上似有一角,竟然是一条大蛟!

只见此蛟浑身漆黑如墨,颈下胸前有一对锋利的蛟爪,他自芙蓉花冠中钻出,抖了抖头上掉落的花瓣,似乎被花粉呛了鼻子还打了个喷嚏,竟有几分说不出的滑稽。

大蛟自花冠中钻出,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半晌之后,只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慢悠悠的说道,

老芙蓉树你这大蛟~成日里钻来钻去~老夫的花冠都要被你钻秃了~

说着那老芙蓉树的树冠竟无风自动的轻轻抖了抖,随后有被大蛟钻过而松动的芙蓉花瞬间落了一地,把那老芙蓉树心疼的树皮都皱在了一起,原来竟是成了精的。

大蛟眨了眨黑晶般的蛟眼,满不在乎的晃了晃蛟头,亦口吐人言道,

肖战每次来你都唠叨这句,也不嫌烦,反正你脑袋上那么多花,掉个一朵两朵有什么打紧?

说着便在老芙蓉树上寻了一处舒服的枝杈,又将庞大的蛟身缠绕攀附上去,随后蛟头朝粗壮的树干上一靠,闭上了眼睛,再不理那老树,细长的蛟尾慵懒的顺着花枝垂下,伴着林间的微风悠闲的摆动,只留那老树独自在原地心疼它掉了一地的花瓣。

因有这老芙蓉树的巨冠遮蔽,又是在山中,所以虽是七月间确并不十分炎热,大蛟似乎十分享受这夏日难得的悠闲时光,径自呼呼大睡,这一觉竟睡到第二日清晨还未醒来。

翌日一早,晨曦微现,太阳涨红着一张圆圆的脸庞自地平线处冉冉升起,芙蓉花瓣上晶莹的晨露被初生的朝阳映出七彩的霞光,整个芙蓉山一片云蒸霞蔚、艳似灼锦。

山下的官道上似有大队的车马驰来,带起一路绝尘的轻烟,不一时便有喧闹的马嘶犬吠之声自山脚下传来,似乎是有什么人前来山中别苑宅邸避暑。

整个八百里芙蓉山都在大蛟念力笼罩之下,众人刚进芙蓉山的地界,它便蓦地睁开了黑晶宝石般的蛟眼。大蛟用念力感应了一下,发现来者虽众但皆是凡人,并无危险,遂放松下来。

其实这三界之中虽各有界限,泾渭分明,但人妖两界确是混在一处的,妖精其实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灵,妖是得了机缘得以修炼的兽类,就像这大蛟;而精则是经过数万年天地灵气滋养,而生出精灵的植物或器物,就像这棵老芙蓉树。

所以人、妖、精都是共同生活在这人间界的,只是为免有了法力的妖精破坏人间、做出伤害人类的举动,故有天条律法跟着,对妖与精多有约束。再加上妖精的数量毕竟稀少,万中无一,人类的繁衍确不会被刻意控制,而且妖精若一心修炼不做坏事或有机会可以晋升神族,故此人、妖、精虽在一界之中确也能一直相安无事。

不过人、妖、精虽能和平共处,但是妖与妖之间确是有各自领域的,这也是来自他们兽类血脉中天生的本能,兽类多是弱肉强食、胜者为尊,所以妖也不例外,他们为了修炼,更是会抢夺天地灵气汇集之地。

这大蛟当初本是一处普通山野之中出生的一条小蛇,因机遇有幸化蛟,化蛟后亦开启了灵智,大蛟深觉那处山野已经不能满足他修炼所需,故此便离开出生之地,开始游历人间,偶然的机会到得了这芙蓉山。

芙蓉山能被永昌国视为龙兴之地亦不是没有道理的,此山钟灵毓秀、龙气旺盛,大蛟见之心喜,遂赶走了山中原来一只修炼成妖的大鹏鸟,从此占据八百里芙蓉,直到今日。

大蛟被人侵入领地而吵醒也不再睡,他吐了吐口中细舌,有清甜的花蜜混合着晨露落在舌尖,大蛟似乎心情很愉悦的晃了晃大头,顺便舒展了一下睡得僵直的蛟身,随后打了个哈欠,开口自语道

肖战总算有人上山了,小爷这山中岁月真是寂寞如雪啊,终于有乐子可寻了,且先去瞧瞧热闹…

之后前爪在树干上一撑,蛟身亦灵活的自花朵枝芽间滑过,眨眼便不见了踪迹。

待大蛟消失了半晌,才听得一声明显松了口气的悠长叹息传来,

老芙蓉树唉~这破蛟~终于走了~哎呦~我的花呦~

只是那大蛟此时早已遁出了百里之外,哪里还听得见它的抱怨,老树兀自心疼了一会儿又渐渐归于沉寂。

在距这颗老树所在百里之外的山脚下,喧闹之声渐消,片刻后,通往别苑的山间小路上便出现了一支摆开了皇室仪仗的队伍,有红衣黑甲的侍卫骑着战马,护持在一乘八人所抬的辇舆前后,在辇舆两侧还随行着几十名执香盂旗纛的太监宫女,队伍最后方亦跟着几辆装满各种用物器具的马车,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向山中行来。

山中幽静,少有人烟,整个前行的队伍亦秩序井然,无人喧哗。只闻战马四蹄踏在青石铺就的山路上,发出整齐划一的嗒嗒脆响,伴着宫人走路的沙沙之声。

有微风自林间袭来,拂过垂在辇舆四围的纱幔,从幔帐的缝隙间,隐隐可见里面端坐着一个身着橙黄缎纱锦衣的稚龄小童。

那小童看起来约有五六岁,梳着总角,生的唇红齿白,玉雪可爱,脸颊两侧还有着未退的小奶膘,伴着辇舆轻轻的摇晃,那小奶膘似乎也随之微颤。

这一支队伍中显然以小童身份最高,这百余侍卫和太监宫女皆是为护卫服侍小童而来。小童年纪虽幼,确威仪已生,此时那奶呼呼的小脸儿上正带着端正的肃穆,只有那双不停转动四顾的大眼睛才显出些许童稚的顽皮。

夏日的朝阳带着金色的霞光披泻而下,映照在芙蓉山脉之上,阳光透过一蓬蓬红云般的芙蓉树冠映射下来,在山间洒下一簇簇稀碎的光斑。

一队人喁喁而行,在太阳升到了芙蓉山顶的时候终于到达了处于山腰的别苑,小童并未下辇,辇舆从别苑正门直入进去,又是一阵人声马嘶之后,这位来山中避暑的皇室小童便安顿下来,此后自有侍卫负责别苑守护,太监宫女照料小童起居。

山中清寂,可七月的芙蓉山绝美如画,所以日子倒也悠然惬意,小童是永昌国君的第八个儿子,乃中宫嫡子,平日里帝后亦爱如掌珠。八皇子正是稚龄幼儿贪玩的年纪,大蛟便常常看到一群太监宫女,追着小皇子在别苑嬉闹玩乐。

沉寂了许久的别苑满满的回荡着小皇子咯咯的笑声,还时常夹杂着一个老太监略显焦急的声音

老太监哎呦,我的小祖宗…您慢着点儿,您的身子可经不住这么疯跑呦,您要再跑老奴可就禀告皇后娘娘啦,哎~您可等等老奴欸…

大蛟这几日的乐趣便是挂在别苑的树梢上偷看小皇子的日常起居,以及别苑里时不时上演的一群人忽东忽西的追人情节。

也不怪大蛟如此无聊,实在是从它出生伊始至今已有两万余年,自从它八千岁以蛇化蛟到了芙蓉山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不仅因为这芙蓉山是难得的修炼圣地,更因当日有仙人路过芙蓉山,见它身有灵根,凭着自己的懵懂修炼就能以蛇化蛟,遂点化于它,言它此生或有化龙之机!而机遇正是在这芙蓉山中,不到化龙之日切不可离山而去。

大蛟做蛇时就能耐住寂寞潜心修炼,如今即有化龙之机又怎能不好好把握?

它又在芙蓉山中吞吐日月精华上万年,因此地龙气繁盛,修炼竟也事半功倍,只又过了一万二千年它便觉得气海充盈,灵台中根基已固,似乎离化龙之境只差了一个契机。

可当日仙人并未言明它的机遇何时会来,大蛟只好在山中苦守,平日里除了同那棵老芙蓉树斗嘴解闷,剩下的乐趣便只有有人来芙蓉山避暑时看看热闹罢了。

这一日大蛟白日里睡得饱足,夜里闲来无事便又溜进别苑看那小皇子。大蛟缩小了身形,挂在檐下窗棂之上,在夜色掩映下看去,像是窗棂上垂下的一截黑色的细绳。

室内小童刚刚沐浴完毕,白白嫩嫩的小奶膘还透着浴后的粉红,此时小童正坐在软榻上,手里翻弄着九连环,有宫女在塌边为他擦拭未干的头发。

据大蛟这几日的观察,发现那小皇子似乎心肺有疾,怪到那老太监总是不让他跑动,无奈小皇子正是爱玩闹的年纪,好在老太监每每提到皇后娘娘小皇子倒也能收敛几分。

室内寂静,只有老太监在絮絮叨叨的叮嘱着小皇子切记保重身体,勿另娘娘挂怀之类的话语,听着屋内一老一小低低私语之声大蛟竟又打起了瞌睡。

不知睡了多久,大蛟正梦见自己化蛟后遇到仙人点化之事,仙人刚要开口告诉它机遇何在,突然一阵幽风吹过,下一瞬大蛟便啪嗒一下,被吹得掉在了窗前的案几上。

大蛟好梦正酣突然被摔得七荤八素,迷迷糊糊地有些发懵,它好歹也是有灵力的大妖,怎么就能被一阵风给吹飞了?大蛟边纳闷着就要遁走,不想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

八皇子似刚自梦中惊醒,肉呼呼的小奶膘上还带着在枕上压出的红痕,此时他正坐在床上瞪大眼睛盯着摔落在案几上的黑“蛇”,因惊讶而微张的小嘴儿像含了一颗鸽子蛋。

室内幽暗静谧,熏香袅袅,除了小皇子再无他人,房间角落里一盏嵌了夜明珠的宫灯发出淡柔的幽光,一人一蛟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互看了半晌。

待大蛟先回过神来,正想着怎么能不吓到小朋友静静的消失掉时,就见对面的小皇子突然揉了揉眼睛,稚气的叹道

王一博我刚刚梦到天上掉下来一条可爱的小蛇,你就真的来啦!

话音未落,小皇子就爬下床塌,噔噔噔跑到案几边,稀奇的看着大蛟,

王一博你这小蛇长得好丑,头上还有一个鼓包,哈哈哈哈…

大蛟闻言立刻忘了自己刚刚还想静静消失的念头,随口回道

肖战你这没见识的小孩儿,本小爷是蛟,才不是蛇!

王一博呀!?你这小蛇竟会说话!

小皇子盯着大蛟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大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在人前现了神通,虽然只是个稚龄小童,确也不妥。其实也不怪大蛟会如此,实在是他虽已有两万岁,可性子确单纯的很,平日里除了修炼睡觉、气气那老芙蓉树,就是偶尔有人来别苑避暑时,自己挂在树上傻傻的看个热闹,他其实并没有任何与人打交道的经验。

大蛟眨了眨眼睛,见这小皇子竟然丝毫不怕他,倒也心下稍安,要知道如果因为他的不小心,把这小皇子吓死或吓病了,那都是给自己添了罪孽,别说化蛟为龙了,就是眼前恐怕就要遭受天谴,毕竟人妖殊途,自有界定。

小皇子见大蛟不说话,又好奇地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大蛟头上的角,

王一博原来不是鼓包,是角啊!咦?!你还有爪子!

他歪头看着大蛟的眼睛,

王一博怪不得你说自己不是蛇,你是蛟?!可是我听给我讲学的师傅说过蛟乃妖兽,有神力,可呼风唤雨,你这么小怎么看也不像妖怪啊!

大蛟见这小皇子并不怕它,竟也起了顽心

肖战小爷的神力岂能轻易让尔等凡人看见,倒是你这小童胆子不小,竟不怕我?

王一博我刚才梦见你了,就是这个样子,然后你就来了,还和我说话,不是你托了梦给我吗?我为什么要怕?

小皇子一副理所当然的道。

大蛟竟被他问的不知如何应答,转了转眼珠言道,

肖战我确是为你而来,只是今日之事切不可对旁人提及,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小皇子听了欢快的点点头,

王一博那你以后每日都来找我玩好吗?我身边都是奴才无人与我聊天说话,就算是在京城也没人陪我玩耍,母后说我身子不好,要好好将养,只把我关在屋中。

大蛟听了小皇子的话竟也心生怜惜,看这小童面相确有心肺之疾,又以妖力查探似是胎中所带,以人界之力绝无治愈的可能,按照这样下去,这小童很可能活不过弱冠,只因随着年纪的增长心肺的负担亦会加重,而且他命数已定,自己也不能施为,就算治了他的病也治不了他的命。

大蛟心下为小皇子哀叹,嘴上应道,

肖战那我以后每晚来陪你说话,我和你做朋友。

小皇子闻言点头如捣蒜,

王一博我叫王一博,父皇母后都叫我波波,你叫什么?

大蛟翻了翻眼珠,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当年那点化过它的仙人确实为它取过名字,突然脑中灵光一现,遂大方说道

肖战我叫肖战,你就叫我哥哥吧!你虽稚龄,但我们既然做朋友就应以平辈相交!

王一博肖战哥哥!

王一博立刻开心地鼓着小奶膘脆声唤道。

肖战看着王一博快乐到飞起的小奶膘,突然很想伸手捏一把,看看是不是像看起来那么软嫩,可一抬爪才想起自己现在是本体的样子,这一爪子上去波波非破了相不可,遂对着王一博道

肖战既然你认了我这个哥哥,我就给你变个戏法。

还未等王一博反应过来,只见案几上腾起一阵青烟,大蛟竟不见了踪影,王一博讶然的转了个圈,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正待开口唤他,大蛟的声音就自身后响起,

肖战我在这里!

王一博一回头,面前竟站着一个十八九岁的俊俏少年。只见那少年身姿清瘦挺拔,似玉树芝兰,生的朗眉星目,面如冠玉,一双桃花眼自带着含笑的春情,微抿的薄唇下还生着一颗小痣。少年身着黑衣,头系红色缎带,此时正眉眼含笑的看着他。

王一博惊讶了一瞬随后仰头笑着赞道

王一博肖战哥哥,原来你还可以变成人?!你长得可真好看呀,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好看的哥哥!

肖战如愿以偿的伸手捏了捏他的小奶膘,闻言笑道,

肖战你这小孩儿竟也懂得好看不好看。

指下触感软糯滑腻,小童幼嫩的脸颊柔软的一塌糊涂,肖战的心都随之微微一软。

王一博被肖战捏着小奶膘还保持着仰头的姿势,想点头可是脸颊还捏在人家手里动弹不得,他也未抗拒,继续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看着肖战,

王一博我当然知道,父皇的梅妃最美,朝堂上的严逸大人最英俊,可是他们的容貌都不及肖战哥哥万分之一!

肖战被王一博的彩虹屁逗得哈哈大笑,终于放过了波波的小奶膘无奈笑道,

肖战不用拍马屁,哥哥也会每日来陪你说话的。

听得这话波波的小奶膘再次起飞,肖战又忍不住摸了一爪子,随后一人一蛟又聊了些波波以往在宫中的日常,随着夜色渐深,肖战见小朋友眼皮渐沉,便将他抱起,放在床榻上让他睡下,答应明日再来看他。

可波波第一次有了个真正意义上的好朋友,虽觉困倦确尤为不舍,肖战只好答应等他睡着了自己再离开。

波波呼吸渐稳,显然已经睡熟,肖战刚要起身,突然感到体内气海翻涌,灵台微动,鼻端亦嗅到一缕格外好闻的馨香之气。

他有些震惊的回头看向塌上,只见波波翻身之际扯到了领口,露出脖颈上一颗穿了红线的珠子,那珠子赤红如血,幽光莹莹。

肖战心中疑惑,遂伸手捏起那珠子,血红的珠子被捏在指尖,发出冷艳的幽光,仿佛有亘古苍凉悠远的气息扑面而来。

肖战感觉自己心中一片安宁,神魂似乎都飘了起来,置身于一片空旷的原野之上,耳中有上古神乐的梵唱悠悠传来,空灵而高远…。

突然,那红珠光芒大盛,纯净而汹涌的灵力自红珠中澎湃而来,争先恐后的想要进入他的身体,肖战自幻境中惊醒,慌忙松开手中的珠子。

看着掉落在王一博胸口的红珠,肖战的眼中有着不可置信的震惊与狂喜,是化龙珠!没想到竟然在王一博的身上见到了化龙珠!他想起那说他机遇在芙蓉山的仙人,心下喜道,

肖战难道说我的机缘竟是应在这小皇子的身上?!

肖战按耐住心中的激动,看着熟睡中的王一博,思量了半晌终于冷静下来,这机缘既然在王一博身上,那就说明他们的相遇并非偶然,现在知道了珠子所在倒也不急于一时,他决定明日来寻王一博问过再做计较,遂拿定主意不再耽延,当下隐去身形,悄然离去。

此时正值夜半,天际空旷,星月稀疏,云遮雾掩之下,一弯月牙幽幽的在芙蓉山中穿梭行走,光影晕晕,洒地潇白,好似破冰处的一汪清水。

别苑内一片安然静寂,宫人和侍卫谁都不知道这一晚小皇子屋中发生的事情,一切随着夜色归于沉寂。

肖战回到平日休憩之处,便现了本体拥树而眠,倒像是并没有将发现龙珠的事情放在心上,皆因他生来纯善,又是洒脱的性子,既已思量好了如何计较,便不会影响到他的心绪,倒是一夜好眠。

且不说当日那仙人果然有眼光神通,知道肖战终非池中之物,但说肖战的品行在妖界确实少见,那化龙珠正是他越蛟成龙,就此跻身神界的圣物,可他竟能抵住诱惑,并未偷取。要知道这对大蛟来说真的是不小的诱惑,以妖之身进阶成神的机遇,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但是也正因为他生性纯良,又能耐得住孤独寂寞才有今日之造化,所以说修炼除了要有大决心、大毅力之外,更需修得一颗良善的本心。

肖战也真的没有想过要强取龙珠,待第二日问过波波,得知因波波自小体弱,皇后娘娘便特地从前朝遗宝里寻来此珠让波波带在身上,虽不能医治病情,但确有凝神静心之功效,亦可让波波百秽不侵,至少能让他少受些病痛之苦。

肖战闻言更是绝了暂时讨要之心,反正波波命数已定,大概最多也就十几年的光景,而十几年的光阴对肖战来说不过是弹指一瞬。

别说一人一蛟已是好朋友,就算是陌生人肖战也不忍为了一己之私,让波波余生受尽病痛折磨,倒不如和波波安心相处,待他寿终之日再取便是。

肖战本就是单纯的性子,即打定了主意也不再纠结,便一有机会就和波波混在一处,一人一蛟又想了个由头,让肖战以修仙之人的身份来到了王一博身边,这下一人一蛟越发如鱼得水,整日厮混。

还别说,虽然肖战和波波年岁相差的多到能惊掉人下巴,可因肖战生性单纯,波波又正是稚龄,一人一蛟竟极能玩到一处。

而自从有了肖战这个“修仙之人”做护卫,就连宫中的皇后娘娘亦放心不少,更盼着波波能和仙人学些法术强身健体。

一人一蛟有了彼此做玩伴,日子便过得飞快,转眼夏去秋来,便到了王一博归京之日。

可一人一蛟这几日竟闹起了小别扭,只因波波回京在即,可是他确舍不得肖战哥哥,想要肖战随他一同回京,肖战不肯,于是两个好朋友就这样闹起了别扭,好几日了,谁也不搭理谁。

直到回京前一天波波找到肖战大哭了一场,两个小伙伴才算和好如初,约定好明年再来芙蓉山的日子,波波小皇子终是依依惜别了他的肖战哥哥。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十几年的光阴便流逝不见,在这十几年里凌肖仗着身有法术,带着王一博几乎玩儿遍了八百里芙蓉山脉,两人一起折过南山的细柳;攀过北山的瀑布;踩过西山的清泉;观过东山的深谷,而每年一次的芙蓉山相会,早已成了王一博和肖战之间无需言说的约定!

除此之外,肖战还带他去见了那棵反应迟钝的老芙蓉树,王一博初次见那老树,就被他巨大的树身和盖了小半个山头的树冠惊呆住,待那老树开口同他说话,更觉稀奇,围着树身转个不停,差点连肖战都被他抛在脑后,肖战见他欢喜倒是常常带他来见老树,王一博每每听着肖战和老树斗嘴便觉得十分有趣,那老树反射弧极长,常常让王一博捧腹不止。

小皇子王一博今年已满了十七岁,幼时便出众的相貌,现在更添精致俊逸,贵气逼人,越发生的雌雄莫辨。唯一不变的是腮边的小奶膘,并未随着年岁增长而褪去,反而给他添了几分软萌可爱。

肖战确是一如既往的样子,毕竟大蛟已是有法力的大妖,寿数绵长,所以没有变化实属正常。

一人一蛟十几年如一日的情谊日渐深厚,现在不只王一博常赞他的肖战哥哥盛世美颜,肖战也时常夸他姿容俊逸,比女孩子还要漂亮。肖战每每这样说的时候,波波虽面上不显,可耳根脖颈处确肉眼可见的一片粉红。

无忧无虑的日子有快乐,可也终会迎来悲伤,随着波波年岁渐长,他藏有暗疾的心肺负荷也越来越沉重,近几年他的身子已越发的每况愈下。

从王一博十五岁开始他便很少走动,至此他也再不肯离开芙蓉山。因他身子的缘故帝后也不忍拂逆他,便随了他的性子,只愿他余下的岁月心怀舒畅便好。

肖战知他寿数无多,也心怀怅然,虽说波波死了他就可以拿到化龙珠,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开心不起来。

为免王一博多思,肖战每每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开心,时常抱着他,或去山顶看日升月落、朝阳余晖;或去林间听溪水淙淙、鸟嘶虫鸣;或攀上那棵老芙蓉,安静的坐在树冠上看漫山红霞、落樱缤纷…。

长大的王一博性子越发恬静,不似幼时顽皮,也有身子渐弱的原因不容他嬉笑玩闹,除了偶尔和肖战去山中,平日里多喜看书写字亦或作画。

每当王一博看书作画之时肖战便在一旁呼呼大睡,有时现了本体都不知,幸好王一博自小便知他的肖战哥哥是一条大蛟,早就见怪不怪,而两人在一起时也习惯了不让人伺候,就是怕被下人发现肖战的秘密。

一人一蛟就这样悠然的过着山中岁月,两个小伙伴相处时无论做什么都不觉枯燥,只是谁都不提王一博的身子到底还能撑到几时。

王一博自入秋开始便常常会感到疲倦,到了冬日渐近之时已是卧床不起,肖战守在他的身边,片刻不离。

这日天光微暖,王一博今日终于有了几分精神,便央求肖战带他去园中坐坐,肖战不忍拂了他的兴致,将他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然后一把抱起他转瞬便到了别苑的花园中。

此时已是初冬,园中亦是草木稀疏,百花凋零,唯余几棵翠柏还绿意盎然,因昨夜下了小雪,地面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细白,连树梢上都挂着霜雪。

肖战抱着王一博来到园中赏花赏雪的亭子里,亭中早有燃好的炭盆,驱散了不少寒气。肖战抱着王一博来到亭中也并未将他放下,就这样坐到墩凳上,将他放在膝上,让他靠坐在自己怀里。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静静的欣赏园中雪景,过了半晌,王一博才轻轻开口,

王一博肖战哥哥,我们认识…有多久了?

他的声音透出几分病中的无力,暗沉而低哑。

肖战低头看着他毫无血色的双唇,强压下心底悲伤,强装开心的笑道

肖战我初见你时,你年方五岁,正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团子。见了我的本体竟也不怕,真不知你胆子如何就这么大。

王一博似也忆起了儿时之事,弯了唇角,他的目光越过亭子向外看去,外面不知何时竟又飘起了雪花,洋洋洒洒,漫天飞舞。

王一博是啊~原来已经…十二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王一博顿了一顿,缓缓转头看向肖战,绽开一抹虚弱苍白的微笑

王一博肖战哥哥,我可能…不能再陪你…等明年的芙蓉花开了,我…可能…就要走了。

听了他的话,肖战不自觉地收紧了抱着他的手臂,犹豫了半晌才咬唇道

肖战你怪不怪我没有医治你的暗疾?

王一博笑着对他摇了摇头

王一博肖战哥哥…你对我…这么好,定是有…不能医治…我的理由,我…不怪你~,我只是遗憾…不能再和你在一处了…,亦不能亲见你…化蛟成龙…,我的…肖战哥哥…若成了神龙一族…一定威风的紧…

肖战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微咸的眼泪顺着他光洁的下颌滑过,滴落在王一博胸前。他声音微颤地道,

肖战别怕,你走之后我定去寻你的转世,到时,我们还在一处。

听了这话,王一博的眸中光芒微现,看着他缓缓的低声道

王一博那…说好了,你可…不许诓我…

他的声音慢慢的弱了下去,几乎已微不可闻。

肖战含泪用力地对王一博点了点头

肖战放心!

王一博看着肖战,目不转睛,似乎想把他的样子刻进骨中,埋在心底,

王一博肖战…哥哥,其实…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

破碎的呢喃被寒风吹散,说话的人已渐渐没了声息,那双漂亮的眼睛也慢慢地失去了光彩,可是确还一直执着地看着肖战。

肖战望着他失去生机的双眼,咬住颤抖的嘴唇,慢慢抱紧怀中尚未冰冷的身体,默默地把头埋在他的胸前,眼泪尽数无声的落入王一博余温犹在的衣襟之中。

寒冷的北风漫卷过大地,顺着芙蓉山的轮廓呼啸而去,原本细碎的雪花瞬时变成了大朵大朵的雪片,洋洋洒洒,如白棉扯絮,不一时便覆盖了整个芙蓉山脉,天地间一片冰冷的雪白。

一颗赤红的珠子自尹波手中滑落,掉在亭中地上,色红如血,幽光莹莹。

“嗷~”有蛟龙悲怆哀鸣之啸,响彻山宇,震得整个芙蓉山都微微颤动。有住在芙蓉山附近的百姓尽皆惊慌失措,惶惶不安,更有胆小者对着芙蓉山埋头便拜,生怕惹恼了神灵。可随后,天地间再次归于静寂,再无声息。

两百年后

天历纪元223万年,人间历永昌国318年,夏。

这日芙蓉山中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片刻后竟自云中腾起一条巨龙,那巨龙浑身漆黑,须眉昂扬,四爪粗壮,鳞甲分明,在满是紫金色雷电的云层中翻滚腾挪,一时之间芙蓉山上碎石如雨,巨树成灰。

整个芙蓉山都被饱含着雷电的云层所笼罩,四野漆黑一片,唯余紫金色的闪电划破天际,照出巨龙伟岸健硕的身躯。

巨龙在芙蓉山顶整整历劫三日,乌云雷电才尽皆散去,随后巨龙绕山盘旋半日,终是一声长啸冲天而去。

芙蓉山周边百里之地皆看到了此等异象神迹,知道是有大蛟成龙,升仙而去。之后皇族更是在芙蓉山大兴土木,修建神庙,其香火鼎盛远近闻名。

又是一年七月到,芙蓉山再次繁花如冠,落樱遍山,夏日黄昏里的斜阳带着迷醉的嫣红自山顶倾泻而下,粉红的暮霭铺陈在八百里芙蓉山脉之上,为它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暖暖的金色流光。

一世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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