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十一）

道士从没想过自己也会这样偏爱众生中的独一人。

倒是真应了那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以至于他在听说辞月前往狐狸那里如此的惶恐，你让我学会了害怕，爱你使我强大，却又让我惶惶不可终日。

而后是痛苦。

他从不能理解世间情爱，以至于生杀予夺如喝水一般简单。而如今，他有了爱的人。

道士会想，是否也会有人如曾经的自己一般以世间正义为己任，确信人妖殊途，就像自己曾对花妖，狐狸所做一样……

惶惶不可终日。

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也学会了凡人得过且过的心态，把今后抛之脑后，与她一同沉醉当下。

只是与他料想的不同，却又相通，总之都是自食其果罢了。

辞月自小体弱多病，许是因为这才被家里抛弃的吧。总之自她记事起便游荡在街头，同乞儿一起争抢夺食。

只是这病，总不肯好。

冬咳春咳，日咳夜咳。

那是道士第一次看见人间苦难，他索性当收了个丫鬟，也算救人一命日行一善。只是当时吧不曾知晓他救的是自己的命罢了。

道士说，生老病死皆是命，他不会过多干预。言下之意，虽是他收养了辞月，但若有一日她寿命将近，那就好聚好散。

辞月一记就记了好些年。

初时还不觉，日子久了到时格外怕了起来……怎么能不怕呢？再也见不到道士，再也不能听他清冷的背书声。可能这就是人的贪心之处吧。

辞月想活下去，长长久久，同道士一起。

她听说有个狐狸，可以满足人的一切愿望，只是有个代价……

一颗心？她早就把自己的心私托他人，换做又如何？

她只是还从没见过道士这般急切的模样，或许自己在他心里也有一席之地也说不定。狐狸也没有带走她的心，辞月很开心，她可以一直一直陪着道士了。

道士很生气。

一日，两日，日日，辞月已经大半月没见过他了。

想来道士当时该是生气吧，本来就是一时心善收留的东西，却还自作主张，早就该死了不是吗？

辞月不知从哪听说了不少他的‘辉煌事迹’，只知自己违背了他的大道理念……

道士仍没回来。

辞月想，该做个决断了。她从未感受过人间的温情，唯一对她好的人却是个道士。大道为公，她只是其中的一叶扁舟，又怎敢生出久伴之心……

她不该叫他为难。

辞月又见了狐狸一面，说这颗心她不要了。狐狸笑笑，替她取了心，真奇怪，竟然不疼。又是意料之中，原来不会再疼了。

人取了心，会如何呢？

道士只是怕了，他怕自己成为下一个‘猴子’，他该是从前那个冷心冷情，无所畏惧的他啊……

一时之意，一念之差。

相爱却别离，本就人间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