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九）

繁杂的记忆总会这样在你以为平静的日子突然出现，提醒你，它们从来不曾离去。狐狸把撒下的水擦干，默默填满新的一杯。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见到道士。

他看起来更加消瘦了，脸颊上苍青的胡须看着平白老了几岁，眼底甚至还泛着红血丝。

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是，对不起。第二句话是，我想见她。

对于第一句话狐狸不予置评，不过这第二句话倒是有趣多了。

狐狸挑眉，给他先斟了杯茶。“为情所困的人这么多，万万没想到还有你能求到我的一天。”

道士扯了一抹苍白的笑容，定定的望着杯里沉浮的茶叶。“缘之一字奇妙无穷，我本以为自己参透了，到头来……”

狐狸只静静着，他停下来也不催促，一室沉寂。

良久道士复又开口道：“我要见他，无论如何。”

“既然你来了想必也是知道我的规矩了。”狐狸缓缓道，“咱们可不是那种因为熟人就可以免费的关系呢，想来道长心里也是有数的。”

道士讪笑一声，“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那就好。”狐狸轻轻拨了一下茶舟，“没问你多要一颗心都算是我便宜你了，你说是吗？”

道士又笑，没应声，好在狐狸也不是真一定要等他个答复。

唤魂属逆天改命破坏规定的邪术，得到就要付出代价，公平极了，全看个人愿不愿意。

道士很快便进入入神状态，狐狸倒了那些茶叶换成了一包花茶，心情好就喝点甜的。

入神时间有长有短总之不会超过一刻钟，魂魄离开太久会引得‘上面’前来询问。

左不过两杯茶，那边传来一声低哼，而后道士睁开了双眼。

他哭了。

狐狸撑着毛茸茸的脸颊想道，情之一字可真妙啊，无论凡夫俗子，还是得道之人，该经历的，便一个都逃不过。

道士枯坐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狐狸，“对不起。”

“跟从前的我说吧。”狐狸笑着又给他倒上一杯茶，“我不会原谅你的，这颗心你就留好了，今后的每一日都算是你偿还我的，不死不休。”

道士苦笑一声，良久才下了山。犹豫良久还是留了一句对不起。

狐狸觉得这算是极好的结局了，让不通情爱之人自食其果，她想不到比这更好的报复了。

转而便把这位抛之脑后。

久到狐狸几乎都不记得这人时，隐约有了传言，说道士又是招魂又是引魂，惊动了无常大人……

狐狸权当听了个故事，哪怕这故事中的二位主角早已识得，甚至连他们的恩爱情仇她也晓得一二。

不过世间爱别离之人又何止他们这一两位？

也许是失了心，狐狸倒从不因此自怨自艾。已经发生的事情便如此了，又待何为？

世人都说别离苦，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