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张上楼的房东先生一口气窜到自己的书桌前,顾不得还在滴水的湿发,抱起电脑开始噼里啪啦打字,记下刚刚在楼下看见那双微笑的眼睛时,一瞬间窜进脑海中如烟花般精彩而短暂的灵感。
他的心脏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灵感而欢快地跳动着,所有的注意力和全部心神专注地投入进一个新角色的塑造中,这个角色有着一双干净的、狭长的眼睛,笑起来眯成一条弯弯的线条,她的脸算不上漂亮抓人,可因为热情和自信,那股子灵动与朝气,和对生活刻骨铭心的热爱如此的浑然天成,这才是新书女主角该有的模样,她站在那里,纵使没有玻璃鞋和南瓜车,依旧是闪闪亮亮发光发热的小太阳……
持续创作的三个多小时里,房东先生的心脏也持续地,不正常地跳动着,因为对新书女主角前期定位不明导致瓶颈突至的重大突破,在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这本书已经成功了,因为角色定位的翻转性改变,他一下子文思泉涌,灵感像开闸放水一样一茬接着一茬,三个小时过去了,再三个小时过去了,又三个小时过去了……
他一动不动地端坐在电脑前,渐渐开始面色泛白,却粗心地并不自知……
郭丹丹发现情况不对,是在晚上回家看见早饭午饭和晚饭纹丝未动的情况下。
“丁当,房东先生一整天都没下楼吃饭了,他常常赶稿到废寝忘食吗?”
郭丹丹一边炒饭一边给丁当打电话,电话那头的丁当似乎很忙,这个点了还在跟周围得人讨论投资方案自己预算标准,抽空接郭丹丹一个电话。
“嗯?什么?千千一天没吃饭?”
感觉电话那边的噪音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呢。
“你快上楼看看,我马上过去!”
郭丹丹:???要不要反应这么大?还放弃您家上亿的case跑我们家来?大作家不都是这样常常忘乎所以嘛?
“啊……万一他正在创作,我打扰他多不好?”
万一他在洗澡换衣服或者这人就有裸着创作的癖好……
“听我的锅蛋蛋,他胃不好,一不吃饭就会疼得紧,胃疼起来怎么可能还能安心写东西?”
是啊,她说的对啊,那房东先生呢?他怎么了吗?
撂下手机,郭丹丹飞奔上楼,从没来过楼上的她全凭猜测一点点摸索着楼上所有的房间,一边不断呼喊着房东先生。
直到走廊尽头最后一个房间。
这是房东先生的“工作间”,偌大的房间四年平坦的墙壁,内镶式书架整整齐齐地排放着整整四面墙壁的书籍,地上随意丢弃了一本又一本各式各样的书和纸,有些地方甚至没空间下脚,那场景令人叹为观止。
正对门的梯子旁边,房东先生如一个无助的孤儿,蜷缩着身体倒在纯黑色的地毯上,周围胡乱堆放的书籍如一座座小小的山丘,又好似一个个粗简的坟墓……
……
房东先生是在医院醒过来的,这一路可把郭丹丹吓坏了,人生中第一次打电话叫救护车,磕磕巴巴差点忘记家庭住址,直到救护车过来前她都不敢把手放到房东先生鼻下试探,他是不是还活着。
还好,只是低血糖,加上还未治愈的胃疾,再加上这个人熬夜太久实在太累……
“你差一点就吓死我,还好我发现你一整天没有吃饭,还好丁当让我上楼找你,不然再耽搁几天,你就不在了!”
郭丹丹第一次遇见这种完全不会照顾自己的成年人,虽然这个人是她的偶像吧,还是忍不住想要吐槽。
“你为什么能把自己饿晕呢?发现自己饿的时候你就下楼啊,冰箱里就有饭的,你这样特别像故事里懒惰的小孩,父母出门在他脖子上挂了一张饼,回家却发现小孩饿死了,因为他吃完面前的饼却懒得伸手转一圈吃背后的!”
房东先生惨白着俊脸,眼睑无力地耷拉着,遮住那双澄明好看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在侧脸留下一抹淡淡的阴影,他有点无奈地嘟囔:“我不是懒……”
郭丹丹十分受不得别人睁着眼睛说瞎话,立刻风风火火地扬声怼问:“那你为什么饿晕了?不是懒,你是笨?”
房东先生:“……”
他其实并不很适应一个半陌生的人坐在自己床头,用一种抱怨又关心的口吻“质问”自己,可他明白自己晕倒这件事吓到她,她在用大声说话来缓解心中堆积着的多余的不安和恐惧。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
其实他只是写的太high忘记了,等胃疼的时候猛然起身,眼前突然一黑,失去了直觉。
郭丹丹这会儿沉默地看他一眼,不,他还会这样的,看他那双幽暗不明,心虚到不敢与她对视的眼睛,就知道他心知自己做不到。
不过,怎么突然有种自己当妈在训儿子的错觉……
“……那,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不对,现在做不了,我买给你?”
心中的不安宣泄干净,她突然就怂了,语气也柔和的不似一人,心虚地低头点开外卖浏览。
这句话更让房东先生坐立不安,本来连夜送他来医院就已经很麻烦了,怎么能再麻烦她买东西给他吃?
“不用了,”他虚弱地说:“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郭丹丹抬头看了他一眼,晃了晃手机:“我已经点了,是粥,你要吃完再睡了。”
怕麻烦人的房东先生:“……”
“谢谢。”
“不用谢,你给了我很多钱,我还挺乐意给你买东西的。”
房东先生眨巴着一双幽深又清澈的眼睛,无辜又不知如何是好地看着她。
“好好养病吧若水大大,我还等着你病好了赶紧出《银笼》呢!”
房东先生:“……”
一瞬间就明白了,又是一个催稿的书粉。
要不是出版社催稿催的急,他也许不会这么拼,昼夜颠倒还晕倒了。
善良的房东先生只是在心中星星点点地想着,嘴巴却习惯性抿成一条微微勾起的弧度,看不出真假的冲她笑了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