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京城内一家偏僻的小茶馆,里面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而且无非是些上了年龄的老人,在吵杂喧嚣的京城里能找到这么一家安静的茶馆实属不易,估计都是想着来度清闲日子的。
但今天这家茶馆来了个新客。
明明正处初夏,日温渐渐升高,早已经过了穿棉衣或者大褂的日子了,但那人竟还穿着及踝的长袍,戴着宽大的斗笠,黑色的幕布遮住了他的面容,但根据他露出的双手可以断定,这是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安静地坐在长椅上,手持茶杯,轻轻啜饮,温热的茶水入肚,虽非名茶,但那份甘甜却无可非议,与他先前所饮之物皆有所不同。但他没有赞叹出声,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悠长的鼻息。
他也麻烦了店家为自己未到的客人多准备一碗茶水,只是到了此时,先前的茶水也早已失去了温度。
年轻人的扮相虽然奇特,但长居京城的老人们,什么龙虎鱼虾没有见过?对于这些他们早已是见怪不怪,再加上这个年轻人的行为举止,一看便是出身不凡之人,所以只要不打扰这段清静的时间,他们也不会多加理会了。
就在这时,又是一人走进了茶馆,虽说为“走”,但此人行步带风,速度极快,与常人的步行大有所异。
众人看向这“不速之客”,只见这人虽藏身与蓑衣草帽之下,但仍可见其身材壮硕,虎背熊腰。那人四处观望,忽然眼神一亮,健步如飞,最终坐在了年轻人的对面。
“哎呀终于到这了,累死我了。”那人摘下头上的草帽,一屁股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他对面,拿起身前的茶水就灌下肚中,丝毫没有一点品茶该有的样子,喝完,他伸手拿起茶壶又给自己添了一杯。
“怎么,又发生了什么?”年轻人不愠不火,语气平淡地问。
“还不是那什么黑狐?明明都过去几天了,现在京城里那些人还在那里吵吵嚷嚷的,所以真搞不懂那些读书人,起初在那里对涂山各种口诛笔伐的,现在又说是一气道盟故意隐瞒什么的,真的让人心生烦。还有那王权家的少爷也是,谁知道只是将那半死不活的黑狐扔给一气道盟的人后就不了了之了,好歹也解释一两句啊。”
似乎是心有不爽得以宣泄,那人用力将手砸在桌上,突然的响声将周围的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年轻人低沉道:“你安分点,别在这里大吵大闹的。”
那人也似乎是察觉到了年轻人的不满,也收敛了一点,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方才是我失态了。”
“让你去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年轻人也迅速恢复了先前的语气。
那人也稍稍正襟,低声道:“听那些道上的人说过,在王权家的少爷捉拿黑狐之后,王权家的家主就不知为何失去了消息,后来又听说是王权家的家主已经去世了,但是去世前曾吩咐下去一件非常震惊的事情——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但貌似是他将王权家分成了王家与权家,王家的继承人我没有打听到,但是权家的继承人貌似是那王权少爷的师妹。为什么这么做我也不清楚,但是貌似和几十年前”面具事件”有关,而且还有……”
年轻人只是安静地听他讲着,时不时招手让人帮他重新填满茶壶里的水,时不时点点头示意自己还在听着,从开始,到后来那人离开许久,他都只是很安静地坐在那里,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直到日落时分,茶馆里的人都已离去,店里的小儿也懒得管这位奇怪的客官,自个儿打起了盹,远处的大街上也早已没有了午时那样的人声鼎沸,四周安静得连鸟儿扑打着翅膀归巢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此刻的京城,又是另一番模样。
年轻人终于站了起来,将银两轻轻放在了桌子上,悄声离去。
他来到京城的东门,唯独这里始终进进出出的人流、城门守卫大声的喊声,是京城不变的标志之一。
年轻人走到东方最靠外的柳树旁,轻轻委身树干。
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我们走吧。”
只见了柳树的枝干之间忽然无风摇曳,悠悠飘来了一个尚还稚嫩的声音:“少爷,你想打听的事都打听完了吗?”
“嗯,都打听完了。”
“那……”
“大体上和他估计的都差不了多少吧。”说这句话时,年轻人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无奈。
“这样啊。”就连那稚嫩的声音也似乎隐含了悲伤。
又过了一会儿,年轻人轻声笑了,忽然而来的笑死令那声音的来源也被吓了一跳。年轻人对那柳树枝伸出手,温声道:“我们走吧。”
似乎是了犹豫片刻,只见从那柳树枝叶之间,一只宛如白玉般的温热小手轻轻握住他的,“这样真的好吗王权少爷?”
“没什么不好的不是吗,我只是在履行我们的约定罢了。还有啊,清瞳,”这时一阵微风拂来,带来了一点点的凉意,还带走了几代人的夙愿,它卷起了年轻人脸上的黑幕,露出那张温柔又坚定的脸:“这个世上,再无王权富贵这个人,取而代之的,不过是一个想要和他的一个小妖娘子看便这世间万水千山的无名小卒罢了。”
几滴泪水从清瞳眼中滚出,打湿了王权富贵的衣袍,她再也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的留着泪,她再也忍不住了,她从柳树上跳了下来,扑入王权富贵的怀中,微红的夕阳照在他们两个身上,就好像穿上了这世上最美的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