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金池
白阳殿,金池旁。
那里站着一名身着白衣的男子,他清秀如女子,眉宇间的一瓣樱花胎记更显几分邪魅,他的桃花眼微眯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享受着迎面拂来的春风。
他,是齐国的六皇子,白阳殿的主人,亦是金池的修建者。
世人可能知晓那白阳殿,毕竟那座殿宇存在了千年之久,朝代更替了不知几何,春秋变换了不计之数。但,那千年前所建的殿宇却未曾有人拆迁过,也未曾有人去修缮过,它就在那,如同千年那般,未曾变过分毫。
而金池,闻之者却屈指可数,那是当朝六皇子所建,建在白阳殿的殿院之内,池边不远处还有一株高大的梧桐树。这金池只一池普通至极的小塘,水中仅有几尾二寸大小的金鱼,些许水植。可,那六皇子却偏偏为其命名为“金池”,似乎那塘小池比黄金锦帛还要珍贵。
金池旁有一块黑色的碑石,上刻有“金池”二字,其下又刻有两行朱砂小字:梧桐木上朱雀宫,九百年转忆金池。
没有人知道其中的深蕴,除了那位六皇子。
2.伤疤
夜深了,六皇子踱着轻步回到殿内,来到迎宾堂,走到迎宾席,双腿盘起坐下,执了两个小茶杯,左手轻轻捻起右手垂下的衣袖,右手执起小茶壶斟了两杯未满的茶水。
随后自己拿过一杯,左手包着右手往空无一人的前方举了举杯才细细品尝。
茶香浓郁,茶温适中,味道甚好。
六皇子暗自道。
许久,似是累了,六皇子便起身离开,走到自己的床沿边,轻解衣带,露出了洁白光滑的肩膀。衣裳滑落在地,露出了他健壮的上身,也露出了背后的一朵樱花印记,以及左腹的一道伤疤,足有十二分寸长。
他轻轻触碰着那道疤痕,似乎在抚摸爱人的秀发般轻柔。
他张了张口,一道清越而带有磁性的声音回响在空荡的殿内:“该就寝了。”
烛火熄灭,迎宾席上的另一杯茶已经冷了,但,仍然放在那里,似乎在等待客人的到来。
殿外,清风拂过梧桐树的枝叶。
3.樱花
阳春三月,正值樱花盛开时节。
六皇子望了眼后院的梧桐树,坐在书写台前,取了一张纸,写下了几个字:吾去江南,勿寻。
半月后,六皇子进了东州城,一座南方的小城。
身边只跟了个十五六岁的家仆,聪明伶俐,手脚麻利,倒是个跑腿送信的好手。
六皇子轻声道:“阿江,你且去找家客栈。将今夜的,住宿安排妥当。吾在江澄河畔等你。”
阿江应了声便四处跑去寻找客栈,六皇子则凭借着脑中模糊的记忆往城中河走去。
转悠了半个多时辰, 他才找到江澄河,他看着清澈的河面,叹了口气道:“终是记忆远了,都有些记不清路了,这儿也变得不一样了。”
当年的樱花树满岸皆是,向外还延伸了半里左右,而如今只剩下岸边的了。人,也比当年少了许多。
六皇子轻叹一声:“终究是变了啊,也是,都那么多年了呢,不知道,你是否还会在此地……”
斜阳微照河面,河中银色小鱼欢愉游玩,身上泛着鳞光。在这橙红色的晚景中添了几抹生机。
4.缘
入夜,阿江买了一盏河灯交予六皇子。
六皇子看着手中那盏樱花样式的河灯,陷入了沉思……
如果,当初我拉出了她会怎样?
如果,那天我放下面子接了她的灯,那之后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
“殿下,您看,樱花在飘!”阿江的话令六皇子清醒了过来。
六皇子看着漫天的樱花雨,将河灯放在了河面上,轻轻一推,河灯便向河中央漂去。六皇子摸了摸阿江的头发道:“那叫樱花雨,阿江,叫你不认真读书,跟着本皇子这样的才识是不够的。”
阿江傻笑一下:“殿下,阿江愚笨,向来对念书无趣,您就别为难阿江了。”
六皇子轻笑道:“你就不怕本皇子将你弃了?”
阿江依旧眯眼笑道:“阿江不怕,阿江是殿下捡回来的,殿下不会丢掉阿江的。”
六皇子轻笑着不语。
也是,自从那次,属于我的,是我的,我的人,我都不会再弄丢了。
远处,樱花河灯从众多河灯中脱出,独自往河心漂去,似乎没有什么可以阻拦它,就那么独自漂着。
空中的云遮了月,风有些凉了。六皇子便与阿江离去,去了客栈。
雨淅淅沥沥的下起来,不大,却使许多河灯灯火熄灭了。
一叶小舟从河中划过,船头站着两名青衫女子,手执纸伞,望着河的远处。
此时,一盏河灯映入二人眸中,其中一名年纪尚小一些的女子轻咦一声:“真是怪了,这雨虽小了点,但足矣将河灯的灯芯的火熄灭才是,可这个河灯却没有熄灭,我且拿上来看看罢。”
旁边那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女子摇头轻笑道:“莹儿,你呀,总是那么好奇,罢了,随你去了,我倒也有些好奇了呢。”
莹儿嬉笑一声,蹲下身子将玉手伸到河里,随着小舟慢慢靠近那盏河灯,她也将玉手放在了河灯下面,轻轻一捞便将那盏河灯捞了起来。
取来一看,莹儿笑道:“小姐,你看,这盏河灯的样式正是你所喜欢的花的样式呢!”
洛故渊也是一喜,将河灯拿过看了看道:“还真是樱花样式呢!真是有缘。”
她看着河灯上面的许愿牌道:“梧桐木兮佳人陨,金池塘兮思故渊。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写的奇怪的诗呢。”
这时,洛故渊似乎感觉到一股风吹过,那盏河灯的灯芯上的火也熄灭了,同时,她心中感觉到一中莫名的难受,一种失落的难受。
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反正就是很不舒服。
远方在客栈挑灯品茶的六皇子看了眼窗外,似有所感,轻声道:“灯,灭了。你,也回来了。”
5.妖
翌日。
雨还在下着,淅淅沥沥,蒙蒙天色。
六皇子撑了一把竹伞领着阿江来到江澄河河岸,河面上尽是河灯残骸,清河夫正撑着一叶小舟在河面上清理着满河的残灯。
六皇子看着河面上的清道夫,喃声道:“这清道夫还是一如既往地尽职呢。”
他望了望蒙蒙天色,心中莫名有种不安的心绪:“是那个家伙吗?”
阿江呆呆地站在他身边,不说一句话,眼神有些空洞地看着河面,眸子深处似乎有某些画面闪过。
突然,六皇子背后那块樱花印记的区域似火一般灼烧着,心口一闷,吐了口血出来,身体有些摇晃,他扶额道:“阿江,启程回家,有人闯家了……”
他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阿江从呆滞中回过神来,轻声哦了一声。
不过六皇子并未发现转过身子的阿江充血的右手指盖。
白阳殿。
二皇子萧晨悠闲地走在里面,在迎宾堂的桌子上看到了六皇子留下的字条,轻笑一声:“如此甚好。这样便给本殿下足够的时间来探究这座殿了。”
他走到殿院,看到一名身着黑衣,面带面具的人,站在那棵粗壮的梧桐树前,他走了过去:“风道长,您发现了什么?”
风道长用他那粗糙的右手抚摸着梧桐树道:“这棵树不简单,至少活了千年之久。”
二皇子不解:“那有何问题吗?”
风道长的声音带有一丝兴奋的颤抖:“千年,那可是一个神奇的字符啊,它可以令草木生有灵性,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二皇子恍然:“妖!”
6.斑驳陆离的记忆
九日后,阿江扶着六皇子进了宫。
六皇子来到白阳殿后便往殿院走去,那里梧桐木依旧在那,周围没有别人。
六皇子径直走过去,伸出手在树干上抚摸着。十分钟后便在树干一处不太明显的地方,摸到一道细小的划痕。
六皇子眸中闪过一抹寒芒,右手握拳,厉声道:“看来是我太放纵你了,既然你不想要自己的命,那就去死吧!”
金赤殿,二皇子的寝宫。
二皇子脱下了那件焦黑的绸缎外衣,手臂上有一处烧伤。风道长坐在他对面,为他上药。
二皇子一脸阴郁道:“那梧桐木什么鬼玩意,砍那么久才那么一点痕迹,还喷射出阳火灼烧本皇子。”
风道长一脸镇静道:“这也不奇怪,那毕竟是传闻中神鸟朱雀的居所,可以喷射阳火也实属正常,但那样的力度砍了几天才那么一点痕迹,就有点说不过去了。除非……”
二皇子接口道:“除非什么?”
“除非那树在千年前便可以化妖,也就是说起码有两千年的生存期。”
“两千年?那岂不是大妖级别!”
“嗯。”
洛府。
洛故渊看着床上躺着的女子道:“莹儿,你这是怎么了?一回到帝都就生病,不是跟你说好了吗?在江南多待些时日,你总不听。”
莹儿面色苍白的虚弱笑笑:“小姐,我只是有种感觉,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但我想死在这。在这儿我才可以安心。”
洛故渊面色一沉,轻呵道:“你说什么蠢话呢?总把不吉利的话放在嘴边,再说,我就罚你半天不许……不许……哎呀,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哼!”
莹儿一笑:“好了,小姐,我不说了,总可以了吧。”
“不可以,我生气了,真真实实的生气了。”
“那我错了,小姐,原谅我吧!”
“看你真诚的份上,就原谅你了。喏,先把药喝了。”
“嘻嘻,还是小姐好。”
阿江坐在自己厢房内的床上。
撩开了左手的衣袖,露出了光洁的手臂,在手腕处有三瓣海棠花花瓣,还有一半的花瓣衬在旁边。
阿江的瞳孔无神,但细看却可发现那深处,有一朵盛开的海棠花。
他口中喃声道:“海棠……妖族本应……为何会这样……”
7.夜黑风高
次日清晨,六皇子盘腿坐在梧桐树下,手中轻拭着一柄宝剑。
宝剑寒光冷冽,似可削铁如泥。
剑柄处刻着两行小字:碧水清波洛渊潭,金鳞化龙樱始落。
六皇子双目出神,似在回忆着过去的事情。
许久,他脱口道:“若是无情,又怎会与你同去同归?”
末了,将布放下,执剑起身,向殿外走去,他轻声道:“今夜,这东宫应该要有一场焰火了。”
六皇子将剑放入剑鞘,别在腰间,带着阿江出了宫。
来到湖潭酒肆买了二十坛陈年好酒命人送回宫中。
随后便与阿江在集市上闲逛,阿江一脸茫然地跟着他身后。
许久,耐不住性子的阿江问:“殿下,您不是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吗?为何在这儿闲逛?莫非那重要的事情就是闲逛?”
六皇子轻笑道:“做大事前应好好放纵一下,这,是我历来的惯例。你跟我的时间不长,日后你便会习惯了。”
“毕竟,夜黑风高,杀人夜并不多见嘛。”
阿江不明所以的哦了一声便不再作答。
但在他听到那“杀人”二字时,面色一下子就变得惨白。眸中浮现出零碎的记忆。
8.杀人时
是夜,夜里有冷风,略微寒身。
洛故渊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望着皎洁的月亮月略微出神。
莹儿来到她的身边,轻语:“小姐,夜深了,您还不去睡吗?”
洛故渊摇了摇头:“我不困,我就是心中有些烦乱。想一个人静一静,倒是你,身子还没养好,就走动,还不去休息。”
莹儿笑道:“莹儿想陪陪小姐。”
随后便坐在洛故渊身旁,双手搂着她的左臂,头靠在她的肩上。
洛故渊无奈道:“你呀,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嘻嘻。”
六皇子来到金赤殿时,正值四更初了。
他径直走了进去,侍从刚接近他周身十米处便昏倒在地。
那是他特意研制的催眠香,药效极强,入体后三秒便会发作,来时,他已服了解药。
一路畅通无阻,来到金赤殿的主殿处,二皇子和风道长正在那儿盘膝畅谈。
二皇子看到他到来心中一惊:“你来作甚?”
六皇子拔出宝剑,邪魅一笑:“自然,是来杀人喽。”
他没有对二皇子使用催眠香,那只是因为,有些事,有些人清醒着办才有意义。
二皇子吞了吞口水道:“你跟我父皇有过约定,你不能杀我!”
六皇子嗤笑道:“约定,实在没有触犯条约的时候才会生效。既然知道条约,你可知你犯了条约,触碰了我的禁忌,就算那个老头来了又能怎么样?”
二皇子心中恐惧:“我……我……”
六皇子打断他的结巴:“我知道你心中对这些都是知道的,你只是在抱着侥幸心理,想这样脱罪,可惜你错了,哪怕你真的不知道条约上的内容,可你犯了我的禁忌,你照样会死。”
心里所想被拆穿,二皇子也不再隐藏,大吼道:“是又怎样,你个老不死的,凭什么暗中掌控本皇子的国度?你只是东周的余党!凭什么!我不服!幸好我在一些古籍中看到那棵梧桐树与你的关系,只要它死了,你也活不成了!解决了你,这天下就是我的了!”
六皇子玩味道:“那那个老头呢?”
二皇子面目狰狞:“他会不给我?没关系,不给我我就逼宫,大不了亲手解决了他。”
六皇子笑道:“那老头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啊,为了权利竟可以亲手了结自己的亲生父亲。”
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六皇子便站着二皇子身后,二皇子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感觉脖颈一凉,随后意识模糊,顷刻间便倒在了地上。
六皇子看着剑身上的一丝血迹,淡漠道:“不孝者,当入主地狱,以业火焚身。”
他转身看向那早已吓呆的风道长。
风道长自认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身法,形如鬼魅。
六皇子淡漠的声音响起:“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祖上应该有个叫风清尘的道士吧。”
风道长一惊,忙抬手作揖道:“回殿下,那确是小人的先祖,不知您问小人老祖宗何事?”
六皇子向殿外走去,与此同时,他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三日后,将那家伙遗留下来的东西交到我府上。莫要等本座亲自去拿!”
风道长额头布满冷汗:“是!”
六皇子离开后半个时辰。
阿江将那昨日买来的酒倒在金赤殿内。
片刻后,天空通亮,火光冲天。
六皇子坐在梧桐树下看着那冲天的火光喃声道:“希望你不要和他一样重蹈覆辙。本座这一称谓终究还是用上了,不知道本座还能不能再见到你,以我们共有的记忆相见。”
“本座还想听你叫本座一声教主……”
9.古老的秘密
帝都,西城区,一座小院。
风道长已经待在自家院内,发了三个时辰的呆。
就在今天凌晨五更初前便目睹了一场意外火灾。
趁着城中夜卫还没有赶来前,他便回到了自家小院。这座小院是祖传留下来的,虽说有些破败,但内部的配置倒还完善。
风道长回到家中便去到后院,在一颗桑树底下,找到一个暗格。那是一个颜色与周边土壤相似的木匣子,不容易分辨出。
那里面放着厚厚的木筒,总共六个,以及一只木制笛子和一颗血红色的珠子。
他拿出最上面的木筒,打开后,里面是一卷竹简,那竹简,虽以放了上千年,可依旧是翠青色。上面的字迹也十分清晰。
不过,他还是花了三个时辰的时间,才将上面的文字翻译出来。毕竟时隔千年,汉字都不知演变了多少代了,早就与当初大有不同了。
那卷竹简上的字不过数行,却令风道长惊了一惊。
今日入宫见太子,不料见其六皇子。
六皇子貌美俊郎,身随一侍女。
此女为妖,千年梧桐木化妖。
这像一则日志,但内容却骇人。
他经过对剩下五个竹筒里的竹简的查阅,他明白了祖先所说的六皇子是谁。但正因如此,他才感到胆寒。
他从呆滞中回过神来时,太阳已然下山。
他瞥了眼石桌上的竹筒翻译。
一行字入目:
六皇子欲与妖共生,终不得善了,落得自己长生……
10.回忆
六皇子从梦中惊醒。
多少年了?已经好久没有再梦到那个回忆了。
怕是那个期限快到了才有这样的梦吧。
……
不知道是公元多少年了,亦或是在公元前?
那一年。
他只记得,当时他是一名流民,从偏远的南方而来,路途遥远,来到帝都时身无分文,只得乞讨为生。
他记得,那个时候,他叫张渊,字池也,也叫池鱼。
那时候,他身边有一侍女,唤张莹,她是梧桐木化妖。他知道,一直都知道,但是他并没有嫌弃她,毕竟,在最苦的时候只有她陪在他身边。
后来,他在帝都之外的赤岭上建立了日月教,自己身为教主,一身武功也是极强的。
有一次,他去了江南一带,在江澄河边赏了半里的樱花,在岸边他遇见了名叫洛故渊的女子。
那年,他十七岁,他喜欢上了那个清纯的女子,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
一年之后,他被皇上找了回去,因为他身体里流淌着皇室的血脉,他解散了陪伴多年的日月教,当了那皇室的六皇子。
两年后,他又在江澄河遇见她,虽说这两年他们也见过许多次,但这次的意义不同。
那时,正值元宵佳节,洛故渊第一次表达自己对他的爱意,将代表她爱意的河灯交予给他。那时,女子送男子河灯代表着心悦之意。
可是呢,他因为身处于皇子之位,心性变了,变得心高气傲。
他没有去接,那时她第一次心碎,而他也第一次感到后悔。
不久。
北境失守。
北疆蛮夷入侵。
先皇驾崩,他登基皇位,名姬瑜。
朝中无一人有对策。
洛故渊一身戎装请战,不等他下旨,她便孤身一人入敌营。
一人一骑斩敌十万。
终不敌。
于帝都城门前战死。
他心悲愤,终看清己心,他爱洛故渊,但是切都为时已晚。
拔剑自刎随她而去,而莹儿以妖元使其重生,但是代价却是自己献出生命。
敌军压城。
从守卫军旁侧,一身戎装的侍从冲了出去。
那是爱慕莹儿的一只海棠花妖,名唤江流儿。
江流儿爱慕莹儿,亦想守护其想守护的一切。
那一战。
江流儿以一己之力杀敌数万,逼退敌军却也本源耗尽,妖元尽数,步入轮回。
他悲愤中冲入敌阵,斩敌无数,将敌军生生击退。
至此,敌军不再进犯。
之后,他找来了风清尘,命他将洛故渊的遗物收好,他们这些道士总有一些特殊手段保存妖的东西,可以让洛故渊得以转世轮回,千年多的时光足矣使她恢复自己的妖力。
而因为他体内已经有莹儿的妖元,故而,洛故渊的遗物不能放在他这边,妖气互相影响会导致她们两个都找不到轮回之路。
后来,为了等洛故渊回来,他用尽所有办法让自己以凡人之躯活上千年。
风清尘因为知道他许多事情而被他赐死,在赐死前还临死反扑了一下。
之后,他,姬瑜,或是张渊,或是张池也,亦或是张池鱼。
自那场战役之后退位,让一替身继位,无人可知,在龙椅之上的那人,已不是原来那人。
他活了上千年,经历了数个朝代,时代变迁,他却不变。
守着白阳殿,建了金池,盼着故人归。
许多事,他已记不清了。
那些事的真真假假,前因后果早已不是那么明朗。
千年的岁月,冲淡了许多记忆……
11.一千一百年
三日后。
张渊坐在梧桐木下的石柱上,前面石桌放着一壶茶,两只小杯。
他倒了两杯茶,一杯自己的,一杯给阿江的。
阿江就坐在他旁侧,目光清澈,眸中有一朵盛开的海棠花。
张渊喝了口茶,轻声道:“阿江……不,江流儿,你已经恢复了?是吧。”
阿江愣了一下,随后道:“你……都知道了?”
张渊回:“从一开始,我便知道你是他的转世身。”
阿江不语。
张渊自顾自道:“你不必如此,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害你,还是说,你还恨我?”
许久之后,阿江开口道:“恨,亦不恨。”
张渊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为何?”
阿江盯着手中的茶杯道:“恨是固然的,谁让为了让你活,莹儿却死了。而不恨,是因为是你将我带到了她的身边。”
张渊起身道:“明日,应该就是一千一百年整了吧。一千一百年啊,这漫长又无聊的岁月,终于有个头了。”
阿江似乎想到什么,猛地抬起头看着他,一脸震惊道:“你说什么?”
张渊轻声道:“千年载,月重圆,梧桐木,神凰现,岁月转。九百百忆今昔,似己非己,偿还永恒……”
“啪!”
杯子落地碎裂的声音响起。
洛府。
午时三刻,莹儿从床榻上惊醒,面上布满泪痕。
昨日午时她便不因何故昏倒不醒,直至当下才醒。
洛故渊在旁侧陪了她一天,在她惊醒时也醒了过来。
洛故渊看着莹儿那满是泪痕的脸,不由问道:“莹儿,你怎么了?”
莹儿看着洛故渊,不由放声大哭:“小姐,你要救救六殿下啊!不然,他就死了。”
“呜呜呜……”
洛故渊脑海一片空白,六殿下?他要死了?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知为何,她的心竟隐隐作痛。
洛故渊道:“莹儿,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
莹儿停下哭泣,想了甚久才道:“小姐,此事你本应知道,但不知为何,你没有丝毫印象。我这就向你叙说……”
张渊感觉到背后那朵樱花印记处微微发热。
他望了望天空,喃声道:“想来,你是记起什么来了,不然你的情绪为何这般激动,不过,这次可能没有办法再履行承诺了呢。这般一想,倒是挺遗憾的。”
随后又幽幽叹了口气:“但,我情愿你忘记了所有……”
是夜。
风道长带着一个木匣子来到白阳殿前。
殿前,张渊坐在那儿的一座亭子里。
张渊看到他到来,说道:“你来了,本座要的东西带来了?”
风道长点了点头,忙将木匣子放到张渊面前。
张渊接过后笑道:“既如此,你也没有什么用处了,是你自己自裁,还是我动手?”
风道长一惊,忙跳了开来,随后取出一颗血红色珠子吞了下去。
见状,张渊轻声道:“你终究和他一样啊……”
风道长发出一声长啸冲向了张渊。
12.长情
宫外,洛故渊和莹儿在其等候了一个时辰才有士兵为其放行。
莹儿看着心事重重的洛故渊道:“小姐,还有半个时辰就到时间了,还来得及吗?”
洛故渊沉默了一下:“我,不知道。”
这时,一道红光冲天而起,照亮了整个夜空。
莹儿一愣,声音有些幽冷道:“是那个该死的道士留下的后手!”
随后二人快速向那个方向奔去。
阿江望着远处的红光喃声道:“我,应该去吗?”
似心有所指,他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在向红光的方向移动。
他一怔:“莹儿……”
脚下起步向白阳殿走去。
白阳殿前
张渊手持沾了血的剑看向前方本应倒地的风道长自嘲道:“借来的力量终究有些弱啊,似乎还没有本座当初那般厉害呢。不过,你也好不到哪去,快要到极限了吧。”
风道长嗤笑:“是又怎么样?反正就是一死,我不惜命,死前带走一两个算是值得的了。”
张渊听后,目光阴冷道:“看来风清尘那家伙留下来了不少后手啊。”
风道长笑笑,不置可否。
张渊打开了那个木匣子,里面是一支木制的笛子,他目光温柔地看着木笛,取出,轻声道:“长情,千年了,你又回到本座身边了。”
张渊执起木笛,吹奏起来。
一曲长情响彻夜空。
听到长情曲的奔跑着的三人神情皆是一滞,不由道:“长情!”
洛故渊的眼前浮现出许多画面,这一刻,她真正苏醒了前世的记忆。
一曲长情,情千载。
春秋更替,情不变。
一曲长情,封记忆。
一曲长情,情消融。
13.结局
洛故渊,莹儿,阿江三人赶到白阳殿时,只见张渊仍坐在亭中,风道长已经身死亭外,他的神魄已经被长情的音律震碎。
洛故渊在看到张渊的那一刻,泪水不由涌出,赶忙跑到他身前道:“你是不是傻!?长情岂是随意便可吹奏的?它会震碎你的脉络啊!”
张渊笑道:“反正时日不多了,与其连累你,倒不如我一人离去。”
莹儿泪流满面地跪坐在张渊身边道:“殿下,您不是答应过我要好好活下去的吗?为什么?”
张渊道:“这一切的因果都应该要有一个结果了,但是这次,由我来了结,不会再欠你们的了。况且,如若我没有死,你们都不会回来。”
这时,圆月从迷雾中显现出来,张渊的上身衣物碎裂,背后的樱花印记绽放,从里面一点红色光团飞出。而与此同时,白阳殿内的梧桐木的叶络泛着红光。
下一刻,光团化作一只红凤,飞入莹儿眉心中。
张渊笑道:“莹儿,你的妖元,我已经还给你了,你要好好活着,这次,不要再为我续命了,不要辜负了我为你所做的一切。”
他转头看向亭外的阿江:“照顾好她。”
阿江不语,但点了点头。
张渊最后看向洛故渊道:“这次,换作我在你怀里了……”
洛故渊放声大哭:“你混蛋,你混蛋!你欺骗了我的感情,却又要我一直伤心难过,你个大混蛋!我要诅咒你,咒你永生永世不能忘了我,咒你只能爱上我一个……”
意识模糊的张渊似乎记起了千年前她死在他怀里时,她就是这般咒他的,这时,他背后淡化的樱花印记又清晰了起来……
他想说什么,但是却开不了口了……荣幸之至……
那一夜,白阳殿前下了一场暴雨。
许久之后,洛故渊看着桌面上摆放着的木笛与剑,轻声道:“这次换我来等你……”
樱花花妖的诅咒最为神奇,可以伴随转世轮回,可以使被诅咒者永生永世记得前世记忆,不会忘却,故而樱花花妖还有痴情妖之称。
14.后记
千年后,泽川桥。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桥下泽水缓缓流着,岸边长满了樱花树。
桥两边迎面走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皆手持纸伞。
男子一袭青衫,眉宇间有一点红印。
女子一袭红衣,面带笑颜。
桥中,两人相遇。
女子轻声道:“这位公子,可是来赏樱花的?”
男子应了声:“是啊,只不过天气不是很好,不然可能更美。”
女子轻笑道:“天气不美,樱花就不美了吗?”
男子也笑道:“樱花是美,可是,人更美。”
“哦?是吗?”
“当然,敢问姑娘芳名。”
“咯咯,小女子洛故渊,不知公子?”
“张渊。”
“不知公子可知这泽水曾经叫什么?”
“江澄河,但是这樱花应该不是当初的了吧?”
“是啊,樱花不复当初,但是,故人依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