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路鬼

领路鬼

我遇到鬼了

没骗你们

当时我在漆黑的森林中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出口，月光星光顺着残缺的叶片稀稀疏疏的打到我的脸上，我脚踩着的大地上，还有我的动荡的心……

然后我看到了他，那是一个难以……描述的

对，他的眼睛顺着眼眶向下坠着，满脸的血，嘴里含糊不清的一口血沫，嘴里念念有词。

恐惧的人通常会傻站着，这是一种应激反应。

直到他凑上来，凑近了，我听清他说的什么了

“快跑，别来这！”

我才呼喊着往后后方跑去

“不是那！别去那里！”

鬼大叫着，双手向前放着，一瘸一拐的却健步如飞，我拼命跑，他在后面追着。

脚下的泥泞土地让我跑得十分费劲，甚至可以说步履维艰。满是细小的枝丫和坑洞。

身边的场景不断的变换着，无数的木桩和草地，还有窸窸窣窣的草丛钻出的动物，他们总能惊我一跳

后来开始出现了单个的小墓碑，有时还藏在无数的木桩后面，脚下的土地少了坑坑洼洼，少了些泥泞。

我愈加害怕，我这是到了哪啊！

“快来！回来！”嘶哑的喉咙和含糊的口齿，我的荷尔蒙飙升，只想着跑了。

墓地越来越多了，甚至开始连成片了，他们成群结队的在前方阻隔着。

道路开始变得好走了些，于是我撒开腿的在坟墓中间穿梭，身后的声音渐渐远去。

我的心开始安下来，找到了一个角落躲了起来。

很久之后，我确定没有了声音，慢慢探头，小心翼翼的贴着一个个墓碑走。

墓碑上没有详细的年月，只有姓名，还有一道道的划痕。久远的年代感包裹在这些墓碑上面，庄严肃穆。

顺着这些死去的先人，我踏上了一条石板路，路上满是青青的草，在微风的吹拂下摇曳，即使冬意将至，冰冷彻骨的寒冷，却依然在这里杂乱无章的绽放。

我走着，来到一座巨大的石碑前

“向赴死者致敬”

殷红的朱砂涂抹于秀丽庄严的字痕

“别害怕……”幽幽的声音再次响起，毛骨悚然气息窜上我的背脊。

我踉踉跄跄的向前跳了几步，猛的回头。初生黎明的曙光点亮了他的面庞。

那个鬼，那深幽的眼洞中散出一种炽热的气息。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旧军装，肚子上开了一个大洞，洞中藏满了故事的创痕。

“炸死的……”我喃喃而语

字碑上的一角打出一道利刃，刺向我的眼睛。

“致抗战卫国烈士”

我的眼被生生的刺伤出无穷的水来

“你别来这……那”他用一根白骨组成的棍子指向远方，城市在清晨的晨曦中苏醒。

没有炮火，没有硝烟，没有死亡……

沉默着，又真真的活着。

“别害怕……”我告诉他，我走上前去，颤抖着把眼框下的眼珠安回去，用纸擦试着他的血。可血擦不干净。

我边擦边说，边擦边哭，边擦边看着他

“战争结束了，战争结束了，战争结束了……”

他跟着我念

“战争……”

“战争结束了”

“结束了……”

他用那双空的洞流泪，用坏了的眼球看着我，那眼中尽是五味杂陈。欣喜、激动、不知所措、悲伤。

他回头离开了，向深处的丛林，更深处的泥泞。

我分明看见他回头时那一抹笑容，天真烂漫。

我分明看到朝阳的光为他披上一件冬衣。

直到我再也看不见了……

………———

很久之前，在城外的一片丛林。

阳光透不过气，透不过森林，透不过人的心灵。

黑色的烟雾与硝烟弥漫着整座城市的生活。森林里的穿行着几队衣衫褴褛的士兵，手中握的那杆磨的不能再磨的汉阳造。

“我不走，再走没家了！”

一个大脑袋站出来，用力的甩掉帽子。

“我也不走！”

“我也不！”

领队的看着他们，不知道说什么，眼中的热火像要大大的烧起来一样。

“大不了……”

领队的往回看，透过无数的战壕与支离破碎冲击着他的感官。

“咱死在这，给后面的娃领个路……”

—————2021.12.31

向所有赴死的孤勇者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