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深处叶无尽,花飘彼岸处处开
醒来时,是一片竹林。
幽静,翠绿,有丝丝的光芒。
你可能会想到,潇洒侠客剑士的来无影去无踪;于深径幽处的情愫相会;然后空林传响的萧萧笛声。
但我的脑子里,只有一片空。这种空填满了我的大脑
阳光透过片片竹叶稀稀疏疏的洒落下来,我的身上也一块一块的光亮。深处的黑暗,似乎也在拉拢着我。
那是风来的地方,黑暗的角落吹出了清爽的空气,让我心旷神怡。
“沙沙—”
我走了过去
仿佛我走到哪里,光亮就会跟随到哪里,走到哪里,那片黑暗就越清晰,走到哪里,都离那里越近。
黑色逐渐绽开他的神秘。
尽头,石头在那里伫立。
一块伫立的石碑,一方矮小的墓地。
新刻的痕迹在光照下发亮,锃亮。
一块墓碑,上面刻着字,但我什么也看不清,是一团模糊的印记,倒不像是字了,反而像几团画符,画符在上面转动,然后渐渐更加模糊,这次不止是字模糊了。
竹中碑痕深,眼沟泪涌充。
倒思忆中事,悲后肝肠断。
我哭了很久,魂哭丢了,我看到我的身体在墓前张着大嘴,满目无光,向上死死的翻着白眼。
她痛了很久。在病床上,哭泣的声音默默的响,那是我的哭声,她没有叫,只是死死的抓着枕边的玩具——一个毛茸茸的竹子宝宝
“安乐死吧……”她说,声音那么轻,轻的像棉花浮在你的耳边
桌子边放着一份安乐死协议书,两天前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我竭力阻止,还为此发了一顿火,我不知道我是多久没有发过火了,她吓了一跳,也没跟我提这件事。
但现在看着她我动摇了,并不想说话。
太美好了,一切美好的不真实,旧梦重温中,感觉活的像仙境一般,然后渐渐地碎裂。
风雨中摇曳的温房,如此也经受不住。
见我不做声,她竟撒起娇来,声音柔柔的,在我听来却如尖刀般的耳语
“好疼啊……求求了”
我崩溃了,默默的点了点头
窗外的竹林映着皎洁的月光,稀稀疏疏的洒落进来,她说她喜欢这个房间,竹林多安静,多美啊……她说
“死后把我葬在咱们那棵最大的竹子吧!”她兴奋的说
“好……”我微笑“好……”
我便真的这么做了。
我本以为60岁的逝去不会让我感到过分的悲伤
我错了
当她坐上那把椅子,针管慢慢的注射进她的皮肤,一寸又一寸,她微笑面对着玻璃窗后的我。
我看她的口型,一字一顿
我爱你
我后悔了,后悔我将名字签到纸上的一瞬,想给自己一刀,给当时签字的人一刀,给那个微笑的医生一刀
儿子边哭一边死死环抱住他妹妹,女儿哭喊着,咒骂着我,呼喊着她的妈妈。
直到注射完成的那一刹那,女儿坐在地上,麻木的流淌着泪水,儿子站在旁边,我感到被注视着,悲哀,和恨、不解。
我走向他们
“对不起……”
我再也没有回头
葬的那天,我也没有去。
直到头七那天,我漫无目的的过去,穿过竹林,穿过黑暗,坐下。晚风轻轻的抚摸着我的面颊,淌过我的身体。
我哭了,撕心裂肺,终于哭了。
我想是我害死了她,我到现在都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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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钟馗问我,我看着他高高的帽子
“嗯”我没抬头
“这不是你的错……我是说……你没必要自责……”他看着我,彼岸之海的风也吹了过来,淌过我的身体,还有罪灵的微微哀悼声
“你不属于这里”钟馗挥手招来两个鬼差“恭喜你,不过,也对不起,听到这些”
黑白无常拉起我,上了那朵云
“去哪?”
黑无常用他那不对焦的眼神望这里瞟
“有人等你”
于是我们到了尽头,穿过了无数了罪灵的哀嚎与求饶,无数罪孽的演绎。
一袭白衣在我的眼前出现了
彼岸之海的尽头不是另一个岸,而是一切的一切都在这里坠落到深渊。一切的一切在这里重演。这里是一片虚空。
我看着她
“你没老”
“你也是”
“我来陪你了”
她摇摇头“不,还不是时候”
“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
“是嘛……”我望着她,年轻的她,美丽的像个天使
“我爱你”我说
她笑了
“回去吧”
“我不想”
“咱们还有儿女”
“你是我的未来……”
……
“那我在这里等你”她说
“……”
“本来也是想等你的”她说“你至少完成我们未完成的事”
我没说话
“快走吧……真烦”她嘟囔
“好吧”我笑了
回头走上了云
“你不用等我”
“那是我的事情。”
我又笑了“再见”
云消失了,我开始坠落,我知道我要回去了,黑白无常站在她身边,看着我向人间坠落。
我感觉到几滴水随我坠落下去。
…
阳光透过竹林洒到我的眼上
碑下的泥土里生出一朵白色的彼岸花
…
几年后
我终于看清了黄泉路的全貌,身后一汪江水直泻而下奔流向前,两边满是垂矮的桑槐,道路上尘埃满天,但我老远就看到黑白无常带着一班小鬼在远方等我了
。
再远方,云海被黄泉连接着向远方,向着太阳。
有人在等我
在虚空下,在彼岸之海边,有我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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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虚空下,一片彼岸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