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军训

舍友们还没完全醒来，英子看了一眼手机，现在是北京时间：06:00整。北京时间...英子沉默了一下，他们是早晨七点半集合，军训分班，分班和分宿舍是一样的，提前在网上随机分好，而一个宿舍的人，差不多也都在一个班。英子思考了一下，平时在家早饭根本不用自己解决，宋倩就给自己解决了，而现在自己要快速的起床洗漱叫舍友打饭吃饭回班级，想完这些时间已经六点过十分了，英子快速的下床，扯着嗓子冲着舍友们喊：姐姐妹妹，姐妹们，起床了！太阳晒屁股啦，再不起床迟到了！

　　这时两个姑娘才刚晃过神来，揉了揉眼又看了眼英子：“英子，那么早干什么啊，这才几点...”明明是准备继续睡下去，然后在看到英子在她们面前亮起的手机屏幕时又突然坐了起来。是了，六点一刻了！两个姑娘瞬间被惊醒，赶紧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洗手间，该洗脸的洗脸，该吹头的吹头，忙得不亦乐乎。

准备着一会的第一次到班以及与教官的第一次见面。几个姑娘有说有笑的进行着准备，英子随便套了件外套，雅婷为了选衣服忙的不可开交，知道的知道她是去班里开会，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谁给她安排了什么莫名其妙的相亲。最终敲定了一双黑色马丁靴浅黄色毛衣，几个女孩子向着食堂走去。

　　其实英子对班级的这种初次见面并没有什么感觉，因为毕竟是从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四个阶段一路走过来的，现在也无非是到了第五个阶段，可能是升学路上的最后一个阶段，也可能后面还有考研读博等着自己。而另外两个姑娘和英子一比，倒显得英子太无欲无求了，另外两个妥妥一副生活需要仪式感的样子。路上依旧有很多赶课的学长学姐，依旧有早早起来晨跑锻炼的学生，自制力这种东西，有最好，没有也罢。只不过没有误事而已，英子的手被雅婷牵着，另一支胳膊被吴双抱着。倒真有点像之前在春风中学连上个厕所都要手挽手的陶子英子，如今两地相隔，江苏和北京的距离——省会和首都的距离。看似很近，实际像平行线，表面上再近，可大家都知道就像南京的北京东路和北京的南京路，看似联系紧密，实则毫无关系。英子观察着校园里的每个人，她自己也说不清是因为什么，从得知自己抑郁症之后，自己越来越喜欢观察别人了，起初是盯着一个人发呆，到现在就是观察每一个路过人的微表情、表情变化、和...眼里是否有光。

　　还是去的昨天的二食堂，几个人已经熟门熟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点好自己要的东西就回了座位，吴双开口说：“哎，你们觉得咱们教官会不会很帅啊。”

　　“怎么着，你这个有妇之夫，想什么呢，再帅也和你没有关系。”雅婷说着弹了一下吴双脑瓜嘣。

　　“你不知道啊雅婷，不知道好奇是每个女生的天性吗。”

　　“好奇害死猫。”英子接了一句。

　　“嘿英子，怎么她说我你还跟着帮腔呢，难道你就不好奇咱们教官什么样啊。”吴双笑眯眯的瞅着英子。

　　“你可得了，我才不好奇这教官长什么样，长什么样也和我和咱们没关，有这时间还不如赶快想想那自我介绍怎么说。得了吴双，你就这么说，保准全班人都能记住你。”

　　“嗯？怎么着。”

　　“大家好，我是天文系3班的吴双，我不是1班人你们都知道，我性别女爱好男，身体健康，脑子没病。”

　　“怎么着，姐妹够意思不，这介绍保准你独一无二啊。”英子捂着嘴笑了起来，紧接着吴双作势就要打她，也就在这时候，英子的手机突然响了，英子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只看见了方一凡三个字。瞬间便没了声音，一路推搡着拉着俩姑娘去拿饭。英子感觉自己昨天下大雨的坏心情瞬间就被冲散了，此时只想冲着两位亲爱的舍友高歌一曲《好运来》。拿饭回来的路上，英子脸上的笑意一直没停过，可能她自己感觉不到吧，但吴双和雅婷却是真实的见到了，她俩不仅见到，还在心里嘀咕：好好一孩子怎么突然就这样了，罪过罪过。

　　吴双特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英砸！？！！”

　　英子没反应。

　　第二声：“英砸！你想什么呢想的那么开心，我喊你你都听不到，是不是有情况咦咦咦...如实交代。”

　　英子低下了头，把手机装进自己裤口袋，不紧不慢地开口：“什么啊，能有什么情况，哥们！这就我一好哥们！”

　　“还说没情况！我本来也没问你是不是一男生，这可是你自己交代的，你自己就交代了，不怪我了啊，雅婷，你可是见证人，是不是不关我事，英子自己承认的。”

　　“吴！双！”英子放下筷子咬牙切齿的喊了这句话，哦不，确切的是并不是一句话，而且两个字，一个名字。

　　“真的是我一哥们，我从小长到大的，改时间介绍你们几个认识。”

　　“那可别了，你自己的‘哥们～’还是你自己留着吧，哈哈哈哈哈。”吴双和雅婷异口同声地开口。整顿饭也因为那个电话，让这个死气沉沉的早晨告白了灰暗，迎来了照亮她们三个小姑娘的，最亮的光。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啊，正是一生中最好的年纪，她们敢爱敢恨，敢说敢骂，敢质疑别人也敢被质疑，敢推翻别人的想法也勇于被推翻，她们是开心的，也是未来的光。

　　吃饱后几个人看才刚七点钟，便准备消化消化食散散步再回班，反正七点半集合，女孩子们的思想中：只要不迟到，就算最后一分钟进班，那我也是个好学生。赶巧了，几个女生竟然奇迹般地真在最后几分钟踏进了教室，不过不是夸张的一分钟，在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踏进了班。本以为大家都抱着和她们三个一样的心态，没想到刚准备进去就发现屋里已经乌泱泱坐满了人，几个人倒吸一口凉气，再一看整个教室鸦雀无声，原来是…老师和导员早早的站到了讲台上。英子带她们两个准备从后门翻进去，即掩人耳目又不会因为动作大被抓包。可英子失算了，三个女生刚踏进来的第二步，还没等第三步迈出，讲台上的导员就发话了。

　　“那三个女生，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这还没上课呢，一个个的不会走正门？走个正门委屈你们了？那正好你们几个上前面来，一会自我介绍你们几个先给我打个样。”

　　“得罪了导员可没好果子吃。”英子在心里默默肺腹。

　　“就你了，我看你第一个想走后门进来的，你先上来，做第一个发言。”导员的眼神扫过她们三个，最终定格在英子身上，缓缓开口说。

　　“这...我？您确定没搞错？”

　　“就是你，别磨磨唧唧了，过来吧。”随着导员一声令下，英子一路从后门走到了前门，从后黑板走到了三尺讲台。略呆不好意思的冲大家微笑了一下以示友好。而此时吴双脑子里只有早上吃饭时英子说的那几句自我介绍，噗嗤笑出了声。尤其是在这个安静的恐落一根针都能听见声响的安静的班级。所以不幸发生了，吴双和英子难姐难妹站到了一块，而两人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将手指指向了雅婷，“老师，她吧。她先来，就是她提议的从后门进。”原本在后门呆愣的雅婷此刻才真正体会到了，有两个损友是什么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嗯简直不要太爽。

　　导员看着她们几个为难的团团转的样子，没办法还是让雅婷先做了个介绍打了个样，雅婷说的有板有眼中规中矩，不用什么华丽的词藻，当然也不是英子所说的搞笑风，就只是很、清晰明白的、把自己介绍的明明白白。况且加上雅婷今天早上精挑细选很久的穿搭，班里顿时响起了掌声，如雷贯耳般的掌声。没想到赶鸭子上架最终依旧因为个人变得完美。

　　接下来是吴双，从英子认识吴双的那一刻起，这是吴双唯一的一次，正儿八经的做一次介绍。这样的吴双是她们两个不曾见过的，就连报道那天的吴双，也只是一个嘻嘻哈哈的吴双。而现在的她，好像才让英子明白了她的另一个隐形人格，不也就是更优秀的一面。学霸的优秀总是相通的，这个时候，英子感觉自己好像突然和吴双进入到了一块磁场中，爱好相同的人自然是互相吸引的，而学霸属性也在吴双的介绍中，渐渐被打开。英子听介绍入了迷，终于到了她这里，英子并没有马上就开口。

　　而且跟大家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小女生的故事，一个小女生和太空和宇宙的故事。故事里小女孩对宇宙已经到了一种渴望的状态，她甚至和她最信任的阿姨说“她想要成为第二个刘洋。”

　　“这个姑娘从没被反对被质疑，却总是被别人插手并主宰人生。亲近的人打着为她好的幌子，却连她的未来都给规划的一清二楚。她讨厌这样，可故事的最终改变了，每个人都为每个人改变了，每个人在环环相扣着，而故事中的姑娘最终站在了她最爱的学校学着最爱的专业，在这里和大家分享她的过去。”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知道这个故事中的姑娘就是英子，但大家一时间都静默了，他们不知道竟然有人为了来这个学校付出了那么多。英子的故事结束，老师和导员一时间忘了说话，只是木呐的点头，然后鼓掌，再然后一个人的掌声，两个人的掌声，一片人的掌声，全班的掌声。

　　这是今天属于这个女生的掌声，虽然在过去的那些年里，英子得到过接受过很多人的掌声，但今天的掌声，很意外，并不在意料之中的掌声。英子微微笑了一下向大家点头示意，然后走下了讲台，和两个舍友走去了最后空着的一排座位。大家开始轮流进行介绍了，好像大家都是有准备的，都对这第一次见面充满期待，这种期盼哪来的呢，或许这些学生本身也不知道，她们知道的只是，大家都是大家的新同学，是要在一起四年的同学。

　　最后的最后，老师说了几句注意事项以及其他问题班会到此结束，一个留着寸头着迷彩的大男孩走了进来，这是教官。雅婷默默在心里说，不得不承认，这个教官的外貌确实是在成年人以及同龄人里出类拔萃的，高高的个子，远处看就像一棵站的挺拔树，像极了那些年小说里描写的清秀少年，雅婷看的已经呆愣在一边，吴双倒是漫不经心英子的心绪也压根没在这上面。但紧接着就听教官的一句话：“同学们好，我叫梁林，你们的军训教官，以后你们可以叫我梁教官，也可以叫我老梁。”说完略微颈首。这一句话班里的男生啧啧了几声，心里嗤笑到，不就比我们大几岁吗，看这做派，倒像个老干部。

　　谁料这位梁教官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一声令下“集合”，毫无防备的大家马上着急忙慌的冲出阶梯教室，在楼道挤成一团。当然最后还是按照这位“看起来并不比她们大几岁的教官”的话，男女按身高排排站，站成大长两排像操场走去，到了操场便由原来的队伍分成四排。今天是第一天，大家都还没换上军训迷彩服，穿的还是花花绿绿自己的衣服，就连鞋子也各式各样。英子叹了口气，和几个舍友又乖乖散开队伍排队去领军训服，英子不得不震惊南大的学生基数，仅仅一个大一，领衣服的就排成了一条长龙，不知道要等到几点，不过想到方猴儿今天发来的消息，这点等待的不愉快也就让她抛到脑后去了，巧的是英子在队伍的前面又看到了报道那天送她回宿舍的学长，不下雨的时候还挺帅的嘛。英子想。

　　正值八九点钟，夏天的风打在这些新生的脸上，因为昨天的一场雨，空气中有些潮湿，却正好少了些烈日的暴晒，女孩们也不需要涂防晒，男孩子们也乐得自在。这样的夏天，也是在北京可遇不可求的，更是在北京城内可遇不可求的。英子经历过的夏天，没有朱自清散文里的匆匆，也没有夏夜鸣蝉，更没有田间叫的小青蛙，有的只是并不异于一年四季中的其他三个季节。北京的春夏秋冬，除了气温上的变化，倒是没有多大变化的。更甚时，英子还记得高一的那个暑假后，春风中学的少男少女们，也是这样的上午，站在大太阳的暴晒下，站在偌大的操场上，面前是面目冷峻的教官，虽然样子已经渐渐模糊，而背对着的是总在默默“偷看”他们的班主任，而他们不知道的校门外，遍是怕他们身子娇嫩受不住这种苦的父母亲以及嘈杂的交谈声。

　　而现在依旧是冷峻的教官，却不再是当时的退伍老兵，依旧有很好看的南大校门，校门外却再也没有她们的父母，班主任依旧在旁边盯着，可却再也不会像高中时那般不可说，这是一年毕业季，更是一年开学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