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红木然了片刻,然后面无表情地把脸扭向窗外,用一种提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语调平平板板地对郭长城说
祝红“小郭,你看,窗外的落日多绿啊!像放在腊八醋里腌过的一样!”
郭长城情不自禁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蒋轻烟虽然早就看出来了这货的本性,但是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下。
英明神武的昆仑呢?那么大的一个昆仑他哪去了?怎么会变成这么一个妖//艳//贱//货?!
江如烟偏头笑起来,嗓音中压抑了几分闷咳,神色低沉。这具身体还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她和沈巍其实在某方面很像,一个跟了自己喜欢的人上万年也不愿露出身形,怕自己沦陷,然后害死对方;一个找了自己喜欢的人上万年,却仿佛被上天捉弄了似的,一次也不曾找到,最后终于要见到了,却……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任性,最后一次…活着。
赵云澜干咳一声,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严肃起来,重新端起他的领导范儿:
赵云澜(昆仑)行了行了——祝红,你给他们打电话,让刑侦科那帮人一会儿都给我过来,尤其是林静,昨天晚上他一个皮糙肉厚大老爷们儿竟然好意思先开溜,今天我必定得让他知道,脱离群众的下场是什么。”
祝红“哦”了一声,转身给光明路4号刑侦科的众人发了条短信:
祝红“快来黄岩寺医院,围观鬼见愁,看那丫都得瑟成什么德行了。”
众人于是一窝蜂地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医院,结果没能围观成,反而被赵云澜大爷一样地坐着、动都不动一下地指挥得团团转。
郭长城跟着楚恕之去楼顶布两层‘单向网’,做学习报告,祝红去把住院部所有门窗全部上‘监控铃’,把这里的空间隔开,设成领域,……大庆去帮祝红。江如烟和蒋轻烟等收网的时候见机行事。
至于林静……
是专用拉仇恨的血牛。
假和尚都逗完沈巍,被赵云澜的眼刀割成了两截,然后光速跑了。蒋轻烟为这人的行为感到感慨,他要是知道沈巍真正的身份,再回想自己曾经的行为……呵,林静大概想死。
沈巍(斩魂使)那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赵云澜(昆仑)我知道下面有家馆子不错,你陪我吃饭去吧。
沈巍(斩魂使)……
祝红敢怒不敢言。
楚恕之不敢言。
大庆“喵——”
蒋轻烟(蒋湮)呵。
郭长城是真的不敢言。
好在沈老师还是有良心的,主动提议说去守住生门。
双层四门八卦阵,有进无出生死门’,只是如果厉鬼怨气太过浓重,临时布下的‘网’可能会被他撑破,到时候一旦生门变死门,会不易控制,沈巍看住镇眼,可以以防万一。
江如烟……
江如烟果然了,赵云澜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他也没必要再藏藏掖掖的装作一个普通人,但是按照这群小傻子们的智商,大概也不会往那边想。
近乎是用气音都能出的这句话。
前面的蒋轻烟似有所感,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回以微笑……反正都知道了,藏不藏,都没什么区别。
沈巍准确的找到了镇眼,大庆对此的评价是高手。
楚恕之兴奋地带着郭长城走了,摩拳擦掌地在心里决定,要把这次的网布置得好看一点——省得在行家面前露了怯。
天终于还是黑了。
江如烟盯着窗外的情况,垂眸,神色冷凝。
空气中含着一股奇怪的气味,粘腻、潮湿,不臭,但是混杂了泥土和血水的腥味,其中还混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苦。
江如烟“怨灵…”
凶还是厉?
正这当,沈巍似乎抬头看了一眼,天太黑,楚恕之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下一刻,那人就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楚恕之表情一凛:
楚恕之“来了。”
郭长城“啊?”
楚恕之大步走过来,依然是像贴牛皮鲜一样,把一张黄纸符贴在了郭长城脸上。
那股特别的味道越来越浓重,东北角上林静把自拍的手机塞回兜里,面无表情的拧开了手里的小药瓶,一股污浊的黑气冲天而起,林静抬起头,手掐金刚佛印,脸上庄重极了,竟有宝相,然而他并没有依赵云澜所说直接弄死,而是低低地念起超度的经文。
这也曾是天生地养,合万物精华聚合的三魂七魄,或许涉世不久,或许经过了无数轮回洗练,像赵云澜那样手起刀落暴力执法,林静有点不忍心。
然而低沉的经文是对牛弹了琴,那股怨气心意难平,哪里听得进这样颠三倒四车轱辘一般的絮叨,反而在空中越长越大,舒展开像一个怪物,冲天吼叫,原本月朗星稀的天空骤然阴沉。
就在这时,寂静的夜色突然被三声枪响撕裂,那一股小小的怨气骤然四分五裂,不过片刻,就消散在了空气中。
六楼的窗户被人从里面推开,林静看见一点火光忽明忽暗,他几乎想象得出赵云澜皱着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然后不满地念叨一句“念经都念傻了”的模样。
蒋轻烟(蒋湮)真够可以的。
江如烟侧身冷冷的看着,东北角方向的那道影子,这么大个怨灵……都叫怨灵了,他居然还妄图超度?
江如烟啊,真是浪费啊。
世界上从来不是任何东西都能超度,要是那样,就不会有镇魂令和特别调查处的存在,你愿意送他过三千弱水,人家说不定一步也不愿意挪动呢。
远处的风声里传来一声大吼,林静双手合十,默诵了一声佛号,而后翻身跳到了已经没有了树叶的枯木上,一团巨大的黑气就像炮弹一样扑向了他方才站着的地方,整整齐齐的地砖当场被打碎,碎石头砸起三尺来高,裹挟着腥风而来的是一个巨大的人影,立起来足有四五米高,只有上半截,腿部往下露着骨头,黑乎乎的血,一路走一路滴汤,掉在地上,发出呲啦呲啦的动静,连石头都能给烧化了。
林静“这可真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了。”
林静苦笑了一声,脚下却不迟疑,纵身扒上了二楼的窗户,他就像个大蜘蛛,赤手空拳地在医院大楼外面扒着石头缝和突出来的窗台往上爬,愣是比直升电梯还快,后面的黑影跟着穷追不舍。
林静一路爬到了六楼,对站在窗台附近的黑猫大喊一声
林静“接住了!”
大庆像个黑乎乎的肉球蹿出去,一时间挂在角落里的六个铃铛同时响了起来,女人的轻叱声响起,一条巨蟒猝不及防地从角落里钻出来,蛇信一卷,就把一团黑气吞进了嘴里。
追着林静的黑影东突西撞,铃声越来越急,怨灵身上的黑气源源不断地被吸进巨蟒的嘴里,那半个人的影子开始变得越来越小。
而后,那黑影突然悬浮在半空,露出清晰的男人的模样,正是郭长城看见过的那人,头发花白,双目赤红。
赵云澜蓦地把烟头按灭在了窗台上
赵云澜(昆仑)“祝红,躲开!”
就在这时,六个晃荡不休的铃声突然卡住,又一同哑了。
黑猫直接扑上巨蟒,落地的瞬间,巨蟒重新变成了女人的模样,六楼窗户的玻璃尽碎,半个身体的男人瞬间胀大了几倍。
赵云澜弯腰拉起了祝红,走到窗口站定,与悬在外面的怨灵相距不过两三米的距离。
赵云澜(昆仑)“镇魂令。”
他不冷不热地开了口,好像只是例行公事,
赵云澜(昆仑)“你死了以后不好好找地方投胎,大过年的,跑出来投毒做什么?”
“过年”这两个字好像刺激到了怨灵,他骤然伸出巨大的手,裹挟着无边的浓重黑气,抓向赵云澜的颈子。
镇魂令化成的鞭子就像一株活着的藤蔓,从男人大衣袖口里卷出来,一下卷住了那只巨大的手,一人一鬼僵持在一堆碎玻璃渣上。
祝红用力推了一把林静
祝红“你瞎啊,还不去帮忙!”
林静刚被怨灵追着客串了一把蜘蛛侠,手指抓得生疼,气还没喘匀,顿时露出一张苦瓜脸:
林静“帮忙?帮……帮什么忙?这么大只的怨灵,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能干什么?”
祝红撞钟啊!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你懂不懂!
她嚷嚷得林静耳朵嗡嗡直响,忍不住说
林静女施主,麻烦你淡定一点,我只是个俗家弟子,你见过俗家弟子天天撞钟的吗?再说我佛慈悲,管的是阴晦之物,他生前为人魂,大钟对他的作用本来就很有限,你都吞不下的怨气,指望我那口破钟,你觉得靠谱吗?
祝红我不管,快给我想办法!
把手伸进兜里,摸出一个小壶,巴掌大小,揭开盖子,里面有一股油香,林静十分肉疼地往里看了看,抬手要泼,蒋轻烟滑步摁住他的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怨魂就骤然挣脱了镇魂鞭,鞭梢忽悠一下,高高地扬起,又悄无声息地缩回了他的袖子,怨魂咆哮着“撕”开了窗棂,巨大的黑气挤了进来,好像要把那窗口撑破。
江如烟右手猛然收拢,哑住的铃铛疯狂的颤动起来,她咧嘴笑了一下,抬眼望向怨魂,明明是仰视的动作,却无端多了点蔑视。
鲜红的像沾了血的花瓣从铃铛里飘出来,成片的扑向怨魂,与此同时,她身侧突然传来一股寒气,从蒋轻烟身后延伸出了无数银白色铁链连着花瓣一起将怨魂绕了个结实,一时间竟僵持下来。
蒋轻烟(蒋湮)赵云澜,别告诉我你来抓这鬼玩意,没有什么准备,这么久大招也该憋出来了吧!
赵云澜一挑眉,退后一步,双手平伸到身前,手心冲前,张开五指,右手执短刀,无声无息地在自己左手心抹了一刀,鲜红的血立刻流进了短刀的凹槽,继而就仿佛凝结了一样卡在其中,动也不动。
男人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大庆在旁边看见,毛都炸起来老高,情不自禁地远远地离开了他身边,纵身跳进祝红怀里,那笑容简直没有一丝一毫像赵云澜平时的模样。那一瞬,他的眼睛显得格外的深,眼神显得格外的冷,脸在黑雾的阴影下被高挺的鼻梁打出大片的阴影,勾起来的嘴角有说不出的恶毒和冰冷。
一时简直分辨不出,他和黑影中的那个怨魂到底是才是真鬼。
江如烟不愧是…赵云澜。
江如烟咬了一下舌尖,她生来就伴随着恶念,这种阴邪玩意,只要看看前奏就知道是什么。真是……禁术都敢用。
赵云澜(昆仑)“九幽听令,”
那声音好像也不是赵云澜的,低沉中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沙哑,听在人耳朵里,就像是被锯子钝钝地锯了一下,
银白色的锁链像寒冰一样蓦然炸裂开来,蒋轻烟回首,紧紧的盯着赵云澜。
赵云澜(昆仑)以血为誓,以冷铁为证,借尔三千阴兵,天地人神,皆可杀——
那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一字一顿,说不出的阴森狂妄,那刀刃上凝住的血迹骤然变黑,无数空无一物的盔甲从他身后苍白的墙壁里破墙而出,驾着白骨的战马,拖着腐朽的刀兵,山呼海啸地冲出来,硬是把将那挤进了窗内的怨魂给推了出去,顷刻间就斩断而来他一只手。
蒋轻烟(蒋湮)阴、兵、斩!
听到这个咒语,蒋轻烟整个人都绷住了,他咬牙切齿地说出禁术的名字,刚才是她让赵云澜赶紧放大招的,可现在大招放出来了,她却恨不得揍赵云澜一顿然后回到之前给自己一巴掌,然而她却不敢打人(赵云澜)。
望着赵云澜的目光,几乎是愤怒的。
大庆毫不犹豫地伸出爪子来,给了他一巴掌,大吼一声。
大庆刚才那是什么鬼东西!我没教过你这种邪术!
蒋轻烟漠然地看着赵云澜,听着他搁那诡辩。
赵云澜(昆仑)《魂书》,放心,我只是为了求证一些事,无意中看见了这么个东西,方才一时想起来了——又没打算干什么,我的人品你还信不过么?
你有人品这种东西吗?!
蒋轻烟翻了个白眼,表情意外的和大庆重合。这货是真不怕自己的照片上地府通缉令,以后人手一份、见者传阅。
楚恕之从楼顶打来了电话,整个人透着一股异常的兴奋:
楚恕之“刚才那个是阴兵斩吗?谁干的?这是疯了吗?娘的太帅了好吗?”
祝红忍无可忍地掐了他的电话。
怨灵已经被阴兵逼到了绝路,他意识到自己讨不到便宜,立刻打算逃走。
楚恕之布在外面的两层有进无出的“网”立刻被激发,应该说,其实他们都没有预料到这个厉鬼有这么大的能量,要不是沈巍已经看住了阵眼,怨魂被赵云澜逼到极处,就这么跑了还真不是没可能。
一道酝酿许久的雷从空中劈下来,怨魂被某种看那不见的东西束缚,追着他的阴兵倏地一同消失,冤魂剧烈地挣扎起来,整个医院大楼的地面都在颤动,被保护在这领域之外的人们一时还以为是地震了。
楚恕之从楼顶上往下喊了一声
楚恕之“虫子黏在网上了,蜘蛛别让它跑了!”
消失许久的沈巍应声凭空出现在怨魂身后,伸手凌空一抓,怨魂就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掐住了脖子,身上的黑气一点一点地散去,露出一个没有腿的人,仇恨地瞪着沈巍所在的方向。
沈巍不为所动,手指一掐,怨魂像是一张纸,被人压扁团成了一团,一闪,就消失在了沈巍手里。
江如烟视力向来颇佳,觉的沈巍现在的情绪……嗯哼,赵云澜啊赵云澜,大人您还记得你是有家室的人吗?
蒋轻烟(蒋湮)天地人神皆可杀,令主真是好大的气派。
她冷冰冰的说上一句,然后低头嗤了一下,头也不回的走了。
特调处众人都是一愣,赵云澜更是一阵茫然,江如烟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他,意识到这人根本没有任何悔改之心。
江如烟令主今后还是注意着些的好,阴兵斩做起来虽然得心应手,但也是一门邪术,也不是你现在可以冒着天罚完成的,沈教授估计会很不好受。
她知道自己纵然没有什么立场指责赵云澜,但让蒋轻烟如此担心,终究还是要提醒一下的。
她退后了两步,小跑追上了蒋轻烟,语气沉静。
江如烟尚不必如此,阴兵斩虽然用了出来,但是以赵云澜现在的状况也不会出什么事,你且安心。
蒋轻烟(蒋湮)我没事。
她神色冷硬,不像没事的样子。
沈巍匆匆上楼,正好和怒急下楼的蒋轻烟碰在了一起,两人匆匆地点头致意,沈巍脸色比刚推进去的急性阑尾炎的病人还难看,拿出一个小药瓶,交给楚恕之,简短地交代。
沈巍(斩魂使)在这里面,小心看管。
回头一把拉住赵云澜的手。
沈巍(斩魂使)你和我走,我有话和你说。
赵云澜屁颠屁颠地被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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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鹿那什么,这本书世界观修修改改已经彻底定下来了,于是书名什么的都改了。
一只鹿原先就叫/破妄/的,但是说已经有作品叫破妄了,于是就把回眸给填上了,不好听也就这样了,等我想到合适的再改吧。
一条鱼……反正你不管怎么改,封面始终是一大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