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基地内的餐厅里,铺着红绸的长桌上满是琳琅佳肴,玻璃杯里倒上了醇香的美酒,四处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我们的黑鹭同学自进餐厅后,就已经在一张桌子前迈不开腿了——要知道食物对于他们这些饿了一天的人来说,吸引力的确是巨大的,何况摆在眼前的是那么美味可口的“大餐”呢。
“唔……可乐鸡翅真好吃!金刚狼!你不要跟我抢吃的!那么多肉,你还没吃够吗?”
金刚狼:我还从未见过还有主人跟怪物抢吃的……
“正经点。”白鹭满脸嫌弃地拍了一下自己那位正在狼吞虎咽的老弟,“收敛一下你的行为,没必要不顾形象。”
“哈?这个炸虾排真的很好吃哎!哥,你不吃吗?”黑鹭一脸无辜地抬起头,正对上自家老哥的死亡凝视,吓得手上筷子夹着的炸虾排掉了一地。
“没心情。”
这点倒是真的,比起心无旁骘地大吃大喝的黑鹭,白鹭的目光,此时一刻也没有离开餐厅尽头的导师席——他正在观察着那几位导师的动向。对战结束的后黎雅的那句话已成功引起了他的重视——在未确定她是否是暗部成员前,他必须要仔细留神她的行为才行——于是黎雅也成功成为了他的头号关注目标。
不过黎雅导师却没有什么明显的异常,只不过是在时不时看一眼手表上的时间而已。白鹭在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之后,转头打量起四周,注意到了一处异常——
有两个应该出现在这场宴会上的人却始终没有露面。
就在此时,他看见黎雅站起身来,似乎要向餐厅外走去;与此同时,慕容初也站了起来,只不过比黎雅走出去的时间慢了十几秒而已。而他可以很清晰地捕捉到黎雅在跨出门槛的时候,回头冲慕容初眨了眨眼。
她们这是要去哪?
白鹭顿时心中警铃大作,正欲趁众人注意力都在食物上时溜出去查看一遭,不料在他准备起身时,背后一个声音响起——
“我知道你要去干什么。”
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时,白鹭猛地回头,手持着盛着红酒的高脚杯的泰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背后。与此同时,他还看到,餐厅门口,一个金发的小身影一闪而过。
那是……科娜洛?失踪了半个下午的她急匆匆跑过餐厅是怎么回事?
“想要跟踪,是吗?”泰明冷冷一笑,“想要做这种事的话,最好不要把意图表现的太明显。毕竟谁会知道谁一直在盯着谁呢?”
白鹭已经听出了他这番话的弦外之音——泰明知道他一直在盯着黎雅,那么毫无疑问,在自己关注黎雅导师的时候,自己也已经成为了泰明导师一直关注的对象!
“你想表达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也就是想提醒你一下,”泰明呷了一口杯中的红酒,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不要表现得太与众不同,不合群的样子只会引来更多的关注——而且很多是你不想要的。
“还有,”他又品了一口酒,悠闲地打量着杯中摇动的醇香酒液,看似漫不经心,说的话却是一字一字的印在了白鹭的心坎上,“留神你身边的人,可不能被眼前的表象哄骗了。”
“要知道,眼见的未必为实,你永远不知道一件事之下掩藏着多少让人无法置信的真相……还是小心为妙。”
这是恩师在给自己的警告吗?
还是说,他已经看出了些什么?
泰明悠闲地握着酒杯离开了,看到他离开的身影,白鹭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真正的目的——自己是来跟踪人的!
白鹭不顾众人的眼光径直冲向门外,可惜为时已晚,两位导师早已不见踪影,就连科娜洛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等等……
他突然想起,刚刚来这里的时候,餐厅前面的一条小路的砖块由于年久失修散落了好些,那条路上大部分地方都已经露出了泥土,再加上刚刚正是十字基地给小路旁的花圃浇水的时间,那些水毫无疑问会溅到路上,使那条路变得泥泞不堪。而那条路又正好是从餐厅去往其他地方的唯一途径……
这样的话……路上一定会有脚印,而其他地方的地面上如果有人走过也会有泥巴留下来的痕迹,而恰巧刚刚从这个餐厅里出去的,只有那两位导师,以及从餐厅门口一闪而过的科娜洛……那三个人除非有急事,否则是绝对不会在这种明知泥泞的情况下依然出去——毕竟在那个时间点基地的大多数人都不会去走那条路,他们宁愿绕远一些……
就在白鹭低下身观察那些脚印的去向时,自己那个此刻应该在餐厅大吃大喝的老弟的声音,偏偏又好巧不巧的传了出来:
“哎,哥,你在这里干什么?”
白鹭:……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的内心是一片空白的——黑鹭已经看到自己出来了,自己不能把他丢在这不管,解释又解释不清楚,还会浪费最佳追踪时间。所以他只能……
“走。”他无奈地回头看了一眼手里还拿着好几块面包的黑鹭,“带你去跟踪个人。”
“啊?谁啊?难道是科娜洛?”不出所料,黑鹭对这件事表现得异常兴奋,也没有想着去问白鹭为什么,“那我们走吧!”
“行。”
看着自己对这件事一脸兴奋的弟弟,白鹭也是无可奈何了——本来不想把他牵扯进这一系列事里,不过为了不让他起更多疑心,只能这么做了……
沿着那三串脚印,弟兄两人消失在黄昏的暮色中……
……
在走到东塔楼附近的时候,白鹭看见有两串稍大一点的脚印拐了弯,而东塔楼里还亮着灯,想来那两位导师应该去找东塔楼的主人去了——而她们还没有出来。那串小一点的脚印在灯塔楼附近的一片白玫瑰花丛里停顿了一下。白鹭可以确信,他看到了离小路比较近的几株玫瑰上出现了被折下的痕迹。
地上还散落着一些银丝样的东西。白鹭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那是白色丝状菊花的花瓣。
白色的玫瑰和菊花,当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白鹭已经明白了他们的目的地是哪儿了……
“哥,你说科娜洛在这黑灯瞎火的时候跑出来,到底是要去哪呢?要干什么?”黑鹭早已耐不住寂寞,看着自家老哥停停顿顿的,忍不住问了出声。
“黑鹭,你说在什么场合下,人们会选择送一束白色的花?”白鹭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回过头问他。
“白色的吗?……如果是我的话,我应该会选择像丧礼那样比较悲伤的场合吧。”
“那如果是你的话,要给自己某个比较要好的朋友上坟时,你会选择什么样的花呢?”
“我?肯定是选白色调的,能表达哀思的花呀。”黑鹭的目光在被折断的白色玫瑰花茎以及地上散落的白色花瓣之间来回游走,再联系刚才的问题,他突然明白了,“所以,她这是要去给一个人上坟,是吗?”
“没错。”白鹭赞许的点了点头,“所以我们现在要去——”
……
“吱呀——”
那扇早已年久失修的老木栅门颤颤巍巍地转开,映入眼帘的也绝非是什么美妙景色,而是一排排白色大理石的墓碑,以及隆起的坟包,荒草丛生,枯枝斜倚,枝头的乌鸦,一双冷漠的眼,死死地盯着推开门的两个少年。
“你说……科娜洛哪来的勇气在这种夜色下一个人来上坟啊,换作我的话,肯定不敢一个人过来……”黑鹭盯着那一排排死气沉沉的墓碑,吓得打了个寒战——他长这么大,哪里见过这种大阵仗?“如果是给人上坟的话,她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选吗?为什么非要选在夜里?还是在这种日子?”
白鹭却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在墓碑群中来回扫视着,他终于找到了……
“哥,你回答我呀!这种地方你突然不说话……真的……超吓人的好吧!”黑鹭见自己老哥不说话,再加上突然一阵寒风拂过,可把他吓得够呛,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这个问题的话——”白鹭猛地拉住自己弟弟的手,几个快步穿过一排排墓碑(黑鹭:哥,你在干什么?!),最终,在其中一座看上去顶多不超过四、五年的墓碑前停了下来。而且那墓碑前,正跪着一个少女,手中捧着一束白色的花。
“——还是问问当事人吧。”
少女在听到他的话时,猛然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苍白而惊恐的脸——金发蓝眸,还带着一副眼镜,脸上明显有着泪痕——
——正是失踪了一个下午的科娜洛。
……
黑鹭也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怎么发生的。
比如,本来吃饭吃的好好的,然后发现自己那位老哥光明正大地溜了出去。
比如,凭着好奇心跟上老哥,却被对方糊里糊涂带了一大段路,还被告知将要前往墓地。
再比如,被自己老哥带着进了墓地,被吓了一大跳不说,然后发现在坟前搞的跟个女鬼似的的少女是自己刚刚结识的朋友,还神神秘秘地消失了一个下午。
黑鹭:……所以,接下来还有什么?
……
“怎么是你们两个?”科娜洛看来被这突如其来的两个人也吓得不轻,好在她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这里不是你们这些考生该来的地方,赶紧离开!”
“什么嘛,既然我们不该来,那你来干什么?”黑鹭一听这种话就立马不高兴了,直接回怼了她一句。
“我……”科娜洛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很快又绷起了脸,“我有我的隐衷,这一点不需要你们两个来操心!赶紧离开,要是被老师抓住,你们可就完了!”
“你来这里,是来祭拜一位死去的导师吧?”白鹭在这个时候开口了,那双绿眸里的锐利目光正紧紧地盯着科娜洛,一种压迫感使得她一时间无法再说出什么,只得听下去。
“既然会选择这个日子,再加上你白天说的那句话——十字基地五年前发生的袭击,一位导师因此殉职——再加上你当时的神情,你应该是认识那位导师的吧?所以才会选择在今天——也就是那位导师的忌日前来祭拜。
“你说完那句话后却选择匆匆离开不再回来,提到那位导师时的语气也没有那么自然,说明你和她不仅认识,而且应该是熟悉对方,甚至可能对对方的殉职的内幕也多少知道一些。既然你选择在夜晚前来,说明祭拜她的事情,只能偷偷完成。”白鹭冷冰冰的盯着眼前那个人,将自己的全部推测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十字基地并没有对外公布这位导师殉职的信息,也侧面证实了她的死是出于一种不可告人的原因——综合所有的推断,我可以得出,你和那位导师有很深的渊源,而且对她死亡的事情也略知一二——不,再准确一点,从你情绪波动那么大的情况来看,那位导师殉职之时,你可能就在现场。”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科娜洛再次低下了头,她终于明白自己所有的掩藏在眼前这个少年面前都是徒劳。既然一切都已经被他知晓,那么遮掩真相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大概……也只有将埋藏在心里的一切说出来,才会得到解脱吧……
“是啊,你说的对。”她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又落了下来,“你说的都对啊……”
“是的,我在这里祭拜的是我的恩师——她的牺牲是因为那次袭击——更准确一点来说,是因为我造成的。”
“她是为了保护我而战死的——是我害死了她。”
白鹭的目光转向那墓碑。那方大理石的石碑上,刻着这样的几行字:
黎音(1996.4.15.—2017.9.2.)
(注:此为蓝星历,请别当真)
摩尔本十字基地战术课教师
怪物大师协会特别行动小组副组长
“最无法征服的是人心的黑暗,最无法看透的是你背后的人。”
他知道那短短的几行字,便是那位导师的墓志铭。但那最后一句话……“背后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到底是谁刻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