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太纲
遇到可能有争议的地方我会标序号,最后在结尾时注释。
纲吉叩响了织田先生的门。明明是非常坚定地过来,却在这一刻开始胡思乱想。
这么晚过来真的没有关系吗?万一是我感觉错了怎么办啊?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吗?会不会太打扰他了?
“请进吧,门没锁。”少顷,织田作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传过来。
“好的,我进来了。”
纲吉推开了门,从门外倾泻出街灯的光。
织田作却像是受不了的样子:“请快关门啊!请快关门吧!那瓦斯灯的光就像是闪闪的鬼火,惨白的幽灵啊!”
纲吉便快速地进来并关了门。
织田作的家里并没有开灯。纲吉环顾一周,在模糊的黑暗中,看见了散落的空酒瓶子。
满屋子里都是酒气,一向严谨的织田先生正瘫在椅子上,大概是他喝多了酒的缘故,满身满面的通红,人也显得颓废不安。
“真是抱歉啊……”织田作有气无力地说,“让你看到了我这幅样子。”
“没有什么的。”纲吉握住织田先生的手,想努力给他带来点儿什么东西。
这之后很久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房间里面只能听见织田作的喘息声。仿若垂死病人的喘息声。
“纲吉君,”黑暗中织田作突然出声道,“我有罪么……?”
纲吉静静地看着他:“你有什么罪过呢?”
“我在十四岁以前,是一个杀手。”他说到这里后停顿了一下。
——那就由你来书写吧。
——这是能让这部小说保持完美的唯一的方法。
摇了摇头,他继续说了下去:“直到有人对我说:
‘撰写小说,就是在描写人类,是描写人类在怎样生活、要怎样死去。
——你是有那个资格的。’
但夺人性命之人,必定无法描写他人的人生,所以我决定,不会再杀人了。”
“这很好啊。”纲吉说。
“但是,”织田作的呼吸急促起来,“我常常想,我真的有这个资格吗?我的手上有多少人的血啊……”他嘴唇剧烈地颤抖着,背脊像虾米一样微弓,好像在承受着极大的、生命不可承受的痛苦。“我想要写作的初衷是续写一本书,可是身为这本书原先主人的富豪、还有他的家人们,都已经成为了杀人现场墙壁上的污迹。那本书是我从那人家的房子里拿的……”
“织田先生。”纲吉打断了他的话,“你是绝对有资格写作的。不管是我还是那五个孩子,都是因为你得以生存。”
“但我救的人远没有我杀的人多。”
“但是承担生命比了结生命更难、难很多。”纲吉温柔地从前面抱住他,将织田作拢入自己怀中,“我这句话并不是为了您以前的错开脱,您和我都知道,错就是错了。我们也确实应该为在手中死掉的生命而愧疚。”
“但你没有罪。”纲吉放柔了声音,“你当然是没有罪的。”
“我杀过人,这是原罪。”织田作苦笑,“我终将在孤独与悔恨中了结残生。”
“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的,大家都在你的身边。”
“……”
“今天,我失去了我的友人。”他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是怎么一回事呢?”
织田作很久没答话。纲吉感到了胸口的濡湿。
“我不知道怎么说。”织田作平静地说,“我不明白……”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就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
他又沉默下来。
纲吉抱紧了他,陪他一起沉默。
“我们啊,是一个组织里的人员哦。”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安吾是超一流的情报员,太宰是很厉害的干部,而我只是最底层的成员。”
是因为不杀人的关系吗……纲吉静静地想。
织田作大口地喘了下气:“有一天,安吾失踪了……首领派我去调查。之所以派我来……其实安吾是黑手党安插在对方的间谍,……首领知道我不杀人——那是我之后才知道的事情。我真以为安吾是对方的间谍……因为调查结果分明处处显示着。”
“后来我又觉得,安吾是双面间谍……即是安吾是我们黑手党这边派过去的……”
“但其实我错了啊,安吾是三面间谍,是政府那边先插入黑手党的……”
“……………………”
他模模糊糊的想起在酒吧的时候他们说的话。
在太宰治指出安吾的身份后。
——“然后呢,两位会来这里,是为了鉴证我们之间不变的友谊吗?”
——“怎么会呢,当然是来向你要Mimic的情报的,你明白的吧?”
——“真是奇怪。明明喝的是与平常一样的酒,却索然无味。”
…………
——“刚刚这些话,其实是不能说出来的。”
——“我们会面的事情如果被内务省的上层知道也会有大麻烦,所以我现在也不得不像这样藏起来。”
听过这些,太宰看向安吾。之后边微笑着边说:
“哎呀哎呀,这口气就像是以为自己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一样呢,安吾。”
空气瞬间凝固了。
表情静静地从安吾的脸上消失了。
太宰依然在笑着。
——“因为事实如此吧?包裹着层层迷雾的秘密异能机关,神出鬼没、全国上下所有异能犯罪组织都闻之战栗的神话般的存在,那组织的其中一员就站在眼前。想从他口中挖出的情报列表恐怕比词典还要厚呢,没错吧?”
——“是我的错啊、是我搞错了,我擅自误以为只要在这里我们就可以放开彼此的立场来交谈。但是给店里添麻烦也实在过意不去——我不会反抗的,随你处置吧。”
安吾好像放弃了。
“太宰君,织田作先生,我也和你们都是一样的。我身为背负着不能被世间所见的工作的秘密组织一员、身为狩猎异能者的异能者,甚至涉足了政府不为人知的部分,是无法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人生。”安吾看着我们说:“如果哪一天时代变了,特务科与黑手党都成为不同于现在的性质,我们也能拥有更加自由的立场——到了那时候,还能一起在这里喝酒吗?”
“别再说了安吾——”我听到了从很近处传来的声音。是我自己的声音。“别再说了。”
安吾似乎很受伤地摇了摇头。之后他缓缓从吧台的椅子上站起身,像是在倾听自己的脚步声一样低垂着头,慢慢走出了酒吧。
已经再也不可能见到安吾了吧。
*
真的好奇怪啊,明明就是今天发生的事。但想起来却是模模糊糊像是透过砂纸在看一样,遥远得好像是在看别人的事情。
织田作想,
真的好奇怪啊。
他感受到有人在揩拭他的眼角,才发现自己无声泪流了,“真庆幸有你在呢,纲吉君。”
“你以后不要这样不爱惜自己身体了。”纲吉对他说,“不要喝这么多酒。”
织田作讲到了发现安吾是三面间谍后就没讲了,但即使不说后面的事情,纲吉也隐隐约约可以猜到。
“即使你们是这样的立场对立,你们的感情也不是虚假的吧?”纲吉问他,“我不能不负责任的对你说为了友谊不要在乎自己的立场……但总可以把那份情谊留在心中吧,哪怕以后相见就是敌人,但以前美好的回忆……”
他突然不再说了。
“对不起。”纲吉难过的说,“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所以才会胡乱说这些话。”
“但是,我可以确定一点。”纲吉望着织田作的眼睛,“你绝对没有罪。”
织田作凝视着纲吉,他的眼睛是那么坚定而温柔,于是织田作也微微地笑了。
他舒坦的站起来,某种东西又回到了他身上,他觉得浑身都轻盈了,好像卸下了一直背负的沉重的担子,他对纲吉说:“打开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