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羡……”
“阿羡……”
一声声的呼唤，魏婴睁开双眼，入目，是一张熟悉而亲切的脸庞。
“师姐……”魏婴眨了眨眼睛，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小懒虫，还不起来？”江厌离露出一个笑，刮了刮魏婴的鼻子，“太阳都晒屁股了。”
“嗯……我起来了师姐……我马上就起来，你不要走……”魏婴几乎是贪婪地盯着眼前的这张面孔，生怕又和从前一样，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罢了。
江厌离伸出手，歪着头浅笑，魏婴眼中似有泪花闪烁，他伸出手，几乎要触及那人的指尖。
下一瞬。
一切都在指尖破灭。
“师姐！”魏婴挣扎着坐起来，惊慌失措地朝四周张望。
可是，和从前一样，依旧是这间小小的静室，依旧是他一个人。
“蓝湛……”魏婴红了眼眶，起身，将外袍穿上，走出房门。
“……魏公子。”院门口，遇见了两名蓝家弟子。
“嗯。”魏婴点点头，刚要转身，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转身看向那两名蓝家弟子，“蓝……你们含光君呢？”
“含光君……”那两人垂着头，低声道，“含光君在大殿……”
“多谢。”魏婴点头致谢，转身朝着大殿的方向走过去。
“欸，这魏无羡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我看他修为还没我高。”
“当初他不是散了一身修为为含光君治伤吗？”
“对对对，你不说我都给忘了。”
“我，看含光君估计也要忘了……你没看见今天大殿上那位聂小姐？”
“清河聂氏出来的人，自然没有不好的……只是魏无羡……”
“唉……别说了，背后不可语人是非，被听见了咱俩肯定逃不过罚抄家规。”
“走吧走吧。”
其实魏婴虽然修为倒退，但耳力却并未退后，那两人所说的话他更是一字不漏地听了个清清楚楚。
魏婴攥紧了拳头，朝着大殿走过去。
大殿中。
“聂小姐自然是才貌双全，修为亦是高超，只是婚事还需多加商议……”
魏婴刚到大殿门口，便听见了这么一句。
婚事……
魏婴眼中划过一丝晦暗，藏到角落，细细探听。
“哈哈哈，泽芜君，还用多商议什么？”
清越的声音传出来，魏婴轻轻皱眉，是聂怀桑。
“柔儿是我聂家此辈翘楚，天赋容貌与含光君更是相配，在下看着含光君对柔儿似也有此意，再多加商议，岂不是误了大事？”
蓝曦臣的声音随即传来：“怀桑所言极是，但二人毕竟是初次相见，若如此随随便便定了婚事，不是显得我们蓝家轻慢了聂小姐吗？”
“兄长。”
是蓝忘机！
魏婴瞪大了眼睛，他也说不准他心中为何如此慌乱，仿佛要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
“忘机与聂姑娘并非初次相见。”
什么？！
魏婴抿住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一丝的声音。
“早在三月前，忘记与聂姑娘初次相见时，便已与她两相情愿，情根深种，此番求亲，亦是忘机心中所愿。”
“哈哈哈，泽芜君，你看，这不是早已生了情愫？”聂怀桑笑着开口，“这婚期便在今日定下吧，柔儿与含光君既已如此这般，那不如早日成婚，他们也好得偿所愿啊。”
“既然忘机他愿意，那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不会阻拦。”
“好好好……”
接下来他们说了什么，魏婴已经听不清了。
他脑海中只蓝湛清清淡淡的几句话。
“与她两相情愿……”
“情根深种……”
“忘机心中所愿……”
魏婴眨了眨眼睛，他蜷缩在角落的草丛里，眼前忽然有几分模糊，他看着面前草叶上凝聚的水珠，疑惑地想：下雨了吗……
哦。
魏婴抹了抹脸上的水渍，面无表情。
原来是自己哭了啊……
明明是夏日里，阳光下。
魏婴却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窖，心，像是被冰蚕丝缠了一圈又一圈，生冷的疼，一点一点地植入骨髓，顺着血液流淌，将他五脏六腑绞得生疼。
魏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擦干净脸上的泪渍，回到了静室。
“蓝湛蓝湛……”
魏婴站在静室门口等了几个时辰，终于等到了那道身影，可当他露出以往一样的笑容上前迎接时，却恍然发现那人身边还站着一个容貌出色，眉眼含笑的妙龄女子。
“你……你回来了……”
“嗯。”蓝湛淡漠的眼神自他身上扫过，道，“从今日起，你便搬出静室。”
“为什么……”魏婴眨了眨眼睛，似乎真的不明白蓝湛话中之意，“为什么我要搬出去？”
“因为日后我要随二哥哥住进来了。”蓝湛身旁的女子眉眼弯弯，笑得很好看，“魏公子虽然是二哥哥的好友，却终究算是外男，柔儿日后……兴许与魏公子之间相处并不会太方便。”
“你是？”魏婴看向她。
那女子微微一笑：“清河聂氏聂柔，见过魏公子。”
“聂柔……”魏婴低声道，他转眼看向蓝湛，一双眼里似乎有了某种别样的情绪，他压抑着自己，“蓝湛，还未恭喜你，是否好事将近？”
蓝湛并未看他，而是微侧身，执着聂柔的手，半分眼神都没有留给魏婴，就这样走进了那间房……
那间藏了天子笑，他住了三年的房……
魏婴闭上双眼，半晌，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他转身，毫不留恋地朝着远方走去。
魏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兜兜转转的，他竟回到了莲花坞。
“就进去看一眼……”魏婴在心里对自己默默道。
奈何修为实在退的太严重，他不过刚刚靠近祠堂，便被江家的守卫抓住了。
“魏婴？”江澄皱着眉，“他怎么来了？”
“宗主，魏婴他晕过去了！”
“什么？！”江澄猛地起身，眼里满是慌乱。
魏无羡！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魏婴再次醒来，已经是三日后了。
他一睁眼，就看见了伏在他床边睡着了的江澄。
“江澄……”低声呢喃一句，魏婴却忽然止不住泪，“是我错了……”
江澄动了动，惊醒，见他醒来，连忙道：“你没事了？”
“江澄，”魏婴轻轻颤抖着，面色苍白，“我……我没事……”
“没事就好。”江澄上前，紧紧拥住他，像是拥住了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没事就好。”
“江澄，我……”
魏婴刚想开口，便看见江澄怒气冲冲地朝着地上甩了一鞭子，怒道：“你不是还想为蓝忘机开脱吧？！魏无羡！你知不知道！蓝忘机！鼎鼎大名的含光君！和聂家聂柔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
“我……他们……”魏婴面色似乎更白了些，“是什么日子？”
“七月初四，万事皆宜的好日子！”江澄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失魂落魄，高声道，“魏无羡！你能不能有骨气一点？！你为了蓝忘机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江澄……我……我没事的……”魏婴抬手抹去泪水，露出一个笑来，“我饿了……我想吃莲藕排骨汤了……”
“好，我去让人给你做。”江澄垂下眼睫，收回紫电，看了魏婴一眼，快步走了出去。
“其实……我……”
我想吃师姐做的……
可是……
那个对他那样好的师姐……
世上唯一的师姐……
没了……
魏婴仰起头，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更是痛彻心扉。
“江澄，我想去夷陵一趟。”吃完饭之后，魏婴犹豫再三，还是对江澄开了口。
“你去夷陵干什么？”江澄皱眉，“你既然已经有了金丹，就别想着再修鬼道了。”
“可是江澄……我已经没有金丹了啊……”魏婴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我的金丹……早在两年前为了蓝湛的时候……就碎了啊。”
“什么？！”江澄难以置信地盯着他，“我本以为你只是修为暂退……没想到……你……你竟然……”
“江澄……我现在一丝灵力都没有，除了修鬼道，已经没有别的路了。”魏婴闭上眼睛，掩去那双眼里的复杂情绪，“江澄……除了你，已经没有人愿意保护我了。”
“阿羡……”这是江澄第一次这么叫魏婴，他眼里似乎也有泪，“我会永远保护你。”
这一声保护里，蕴含着的，却是魏婴不知的情意。
夷陵乱葬岗。
江澄不放心地看着魏婴：“你真要一个人去？”
“当然。”魏婴轻笑，“江澄，你不会以为我会怕吧？”
江澄：“……”
“江澄你放心，这地方没人会来，我去去就回，你万万不要进来。”魏婴嘱咐道。
“我知道。”
江澄盯着魏婴一步一步远去的背影，担忧道：“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
魏婴抬起头，一双眼瞳变成了如血般纯粹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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