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做过一个很有意思的梦，梦见我一个人被困在了迷宫一样的下水道里。”
“狼人在嚎叫，黑暗的地方有鬼影，也许还有吸血鬼和僵尸。”
“那些要抓我的怪物无处不在，它们会伪装，有点时候甚至会变成朋友的模样，然后突然从内里剖开那些皮囊，血淋淋地爬出来抓我。”
“好多次，我都差点被骗到了。”
“我怕极了，可是为了活命，就得一直跑，不敢有片刻的休息。我很累很渴，却一分钟都不敢停下来。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停下来我就死定了。”
“在那个梦里，我遇到了很多人。陌生人，熟悉的人，有一面之缘的人，我想，可能我这一生见过的人都出现在那一场梦里了。”
李慧顿了顿，端起酒杯，灌了一口。她想起了一个让她难以忘怀的人。
“我跟这些怪物周旋，钻进下水道最阴暗的角落里。可总有怪物能够找到我。”
“我无路可去了。那一晚上，在梦里，我从下水道钻到地面，跑过闹市又钻回地下，最后跑进了一间小小的水泥房间，我摸索着打开了房间的灯。”
“屋里有一个人在等我。”她的声音在颤抖，回忆汹涌而来。
“我以为这个梦到这来就该结束了，我找到了要找的人，做完一切能做的事，躲过了所有的迫害和危险。毕竟连游戏都要有个结局，一场梦，怎么不会醒来呢？”
“我冲他喊，我说你救救我，让这一切结束吧。我承受不了更多了。”
“可是他就那么看着我，很奇怪吧？他什么都没有做，我还是能听见那无处不在的嚎叫和嘶吼的声音。他什么都没做，我又问他，是不是该结束了？”
“他看着我，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他向前伸出手，却无法前进。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原来什么都做不了。”
“没有人能拯救我。”
“他努力地对着我做着口型，整个人越来越淡，直到消失在空气中。”
“那一刻，他身后的墙上浮现出一行红色的大字。血一样的颜色，那是个黑白的梦境，唯一的颜色就是那一行字。那一行字直到今天我都忘不了。”
李慧定定地看着亚历克斯，“梦醒之后我才明白过来，他站在那里，如同一个巨大的路标，他不过是一个引路人而已。他拼命地跟我说向后看，你猜他身后的水泥墙上写着什么？”
“只有你能救自己。那墙上就是这么一行字，当我念出这一行字的时候，梦就结束了。”
沉默了许久，李慧拍了拍身旁少年单薄的肩膀，“故事就是这样，亚历克斯。”
“你总能找到自己的以后，如果最近没什么事做的话，我听所里食堂的安娜阿姨说缺兼职生，你可以去试试看。”她顿了顿，接着说。
“想看书的话，国立大学的公共电脑个人账号和密码我可以发给你，有时间去大学的图书馆呆一会，借的书按时还就好。”
摸了摸少年的头，李慧站起身来，把酒杯放回茶几上，道了晚安，径自回到二楼休息了。
亚历克斯依旧坐在地毯上，呆了好一会儿，他起身，直奔一层的卫生间。
打开窗户，放下马桶盖，坐在上面，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透明塑料包和一个粗制滥造的橘色塑料打火机。男孩从塑料包里摸出一根叶子烟，含在了嘴里。
他一下下地按动打火机，呆呆地看着淡蓝色的火苗窜起复又熄灭。
过了一会儿，他把火机重新揣回口袋。从嘴里接下那根叶子烟，把它扔回了塑料包。起身，掀开马桶盖，亚历克斯把小小的透明袋子扔进了马桶。
他冷冷地看着漂浮在水面上不住打转的塑料包，按下了冲水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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