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壁炉慢慢地加温,驱走了海上的积寒;厚实的砌墙如同忠诚的卫士,隔绝了呜咽的狂风。“外乡人酒吧”已经进来了四个人了,小孩“榫”,大汉“峰牛”,形貌熠丽的女子“序”,和另一个穿着巨大斗篷的人,他的斗篷到比较合身。
两米半,腰边别着口窄腰圆的围篓,里面听到了蛇信的嘶鸣,大概这是一个吹蛇人吧?
再加上他两米半的身躯之上的如同恐龙的头颅,深陷的眼窝缺了一口,这个人的一个眼珠已经消失了。头发如同被风雨吹打的乱桠叶,互相耷拉着,上面还缀着丝网。身上没有野兽的骚臭味,而是一种麝香味。
最触目惊心的,还是他左颊上缺的一角,像是苹果被咬去一口,而右脸则呈现出病态的臃肿,感觉像是被注了水的气球。我敢打赌,用一个细针刺破薄皮,里面的脓水就会出来。
“序,我要烤蝎子。明天也是,防冷了也没关系。”这个巨人声音沙哑,就好像是有一个人有意在压缩痰液,但是看到他像是被腐蚀一样萎缩的脖子,我觉得他的难听的声音也情有可原。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没有什么额外兴致地撇开了双目。
序,用小铲子把稍微有些冷的烤蝎子(确定烤过吗,我感觉这蝎子背部的壳还有着活泛的亮光)从三层架子的中层柜屉中拿出来,就像是老郎中取药一样,然后对那个男人微微一笑,男人无动于衷。
但我相信,这个笑容如同春泓柔光,但男子就像是极冻的冻土底,连序的可人笑容都无法使之消融,遑论壁炉的暖暖雄火。
“叮铃”门前的风铃转动了几下,表明了男人的离开,又回荡了几声,仿佛风追随他离去的脚步。
“是“螟蠓”先生,如你所见,他是一个通兽师,是第12个来的人,他让我们对这个岛上的生物有了更深的了解。”榫望着空荡荡的门,透明的内嵌玻璃外风铃终于有了停息的征兆,似乎男人已经离得远了。
“其实,我们了解了更深,我们才发现我们越发一无所知。”序摊开双手,正在做着店内的扫尾工作。
“年轻人,在这个地方,没有过硬的一技之长,可能会生活不下去。”峰牛打断了刚才的话题,看着他的形貌,我对他的话深表赞同。
“我想知道,我今晚应该住在哪里,我应该做什么?”我顺着话茬,同时有些拘束。
“今晚比较特殊,是月圆之夜,可能我们都得在这里睡了。”榫看了一眼时间,快要到凌晨两点半了,“之后的话,可以去对面的‘冒险者之家’,那边我们会给你置办的。”
“我们这里区分了内务管理,任务猎杀,在海港处会来一个自称‘牧羊人协会’的信件,这边会对于我们的成果进行评估。然后根据‘枫姐姐’的划分职业,区分了近战和远程,一般来说是单人作战。必要时组队。”榫像入无人之境一样进入了柜台,翻出了一个果汁,尽情啜饮。
“那么你的任务,就负责帮我们收集目前已知怪物的信息吧,明天带你去褕腐地区,那里呃……人是不少的,也相对比较友好,因为他们不说话,至少也不主动杀人。” 榫双目无神地讪笑着,“好了,就介绍到这里了。”
“外乡人为什么就这么几个?”我实在不解。
“那是因为,愿意同行的人就几个,离经叛道的人不少,还有的人,不是在迷雾中罹难,就是在我们眼前被分食。”峰牛尽量用比较轻的言语快速说完,但是神色非常严肃,甚至还有一些失去珍宝的收藏家的悲伤。
“所以,对于我们,每一个明天都是奢望,每一个新人都是珍宝。”序收拾完了,用两只手搭在我的肩上。
“你……对每个男人都这么亲近吗?”我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争风吃醋。
“你是半年来第一个和我年龄相近的男人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虽然懦弱,虽然胆小,但是和你在一起,我感觉到胶皮跑道上,我们两个曾经一起奔跑过嬉笑过的结伴的感觉。这是一种莫名的信任感,我希望你也能对我如此。”序露出浅浅的微笑,如同一本如何都评论不了的美文,语言冲淡平和,给人许诺一生的冲动。
这是一见钟情,就像自己的心田不知道何时被挖开一道犁沟,突然填满了她的影像?
但我不能放松警惕,就像是我的静脉曲张一刻不停地发出微痛的信号一样。
“那就这样吧。”序抿一抿嘴,掖上金色印有月桂王冠的窗帘,至于大门嵌在门端上部的透明玻璃,则是由峰牛把几个厚实的木板从外面冷风阴嗖的东边角落处搬来,不一时把两个凹口搭下,在用大木板扣进去,然后外面的黑再也流露不进来,关上酒馆的灯,只有残余的酒气和禁滞的漆黑在留步。
“快睡吧,那个东西快来了。”峰牛搓了搓手,神色也有些紧张,咽了口口水。
不小心踢到身边的柜台,然后四个人各居一处,躺下睡了起来。
十八个人,不知去向,但是命运的机会让我们像相交线一样碰撞,我感受到复杂感,甚至比黑暗和恐惧一样更大的阴谋,如同芒刺在背。
难道是人心?
我躺着,船上的颠簸感再度浮现,我有有点睡不着了。
比明天来的更快的,是风吹草动,我眼皮耷拉,但睡意全无,胸中道不出的起伏,宛若浪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