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把魏无羡楼近怀里,按照平日他最喜欢的姿势,把他摆放在自己臂弯中,才挥手灭灯,自己依兄长之言,静静闭上眼睛。亥时已过多时,他很快便进入梦乡。
第二天清晨,蓝曦臣过来敲门,先把魏无羡的脉,发现依旧平稳,冲蓝忘机点点头,二人这才略感放心。
“你守着他,我去买些早点回来吃吧。”
“兰陵这边,听说,有很好吃的老豆腐,还有炊饼,还有咸菜丝,还有驴肉火烧……”蓝曦臣看着他说,蓝忘机让兄长看得不好意思,说完自己很浅地、讪讪地笑了一下。
这些,他一样没吃过,却说得好似每个他都吃过一样好吃。
一如那十三年里,他思念魏婴的方式,就是常跟兄长说:“听说,带茎的莲子才好吃,听说,西瓜皮,可以炒来吃……”兄长从来都知道,那个“听说”不必问,也知道是“听谁说”。
“我知道,其实,阿瑶以前时常与我说这里的东西虽然不如姑苏精致,但是也别有风味,尤其驴肉火烧,我试过,确实,不错….老豆腐,虽然是叫老豆腐,其实是极其嫩的豆花…..”
蓝忘机把这些早点在条案上摆好,蓝曦臣才把魏无羡头上的针起出来。
“兄长不必等他,我们先吃吧,他平日,就算没有针的作用,也会多睡一会儿。”看到蓝曦臣眼里稍纵即逝的酸涩,蓝忘机居然很不合时宜地,想起来庄晓盈说的这是“撒狗粮”,想笑,却觉得十分不合适,不妥当,不雅正,于是忍住,默默尝试那个老豆腐,就像以前魏无羡让他尝试他没吃过的各种小吃一样,他这次表示:“确实,很特别,很嫩,很好吃。”
蓝曦臣本来就不古板,所以没有叔父在的时候,对于这种偶尔吃饭的时候,说了一句话的事情,也从来不会斥责或者惩罚,对子弟们如此,对弟弟,更是如此,他只是含笑看了蓝忘机一眼,轻轻摇摇头。
“食不言”地吃完早饭,蓝曦臣说:“我回房去打坐,你过一会儿叫醒无羡,让他吃点儿东西,再来叫我,我们一起去金麟台。”上一次,......哎,上一次的金麟台,估计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那段,不愉快的回忆.....蓝曦臣自然,也是。从那次开始,他开始与阿瑶,生了嫌隙。蓝忘机也征得兄长同意,重新做了结界,于是金光瑶的玉牌,就无法自由出入,也是他先对“你从此,就在我这里,来来去去”的承诺,食言.......
看到昨夜蓝忘机因为他遭反噬受苦,再次落泪,魏无羡今天醒来,就不敢再撒泼打滚装死吓唬他,而是很认真说:“你看,我还行吧,睡一觉,就没事儿了,嘿嘿嘿…..但是,我还想再睡一小会儿啊……又困又累啊…..”
“没事就好,起来吧。”蓝忘机任由他蹭来蹭去,口气温柔,却很坚定。
“蓝湛,我是病人啊,你怎么忍心这么早叫我啊,金凌那边有江澄他们,嘿嘿嘿,我们不必去那么早的嘛!”说是这么说,他还是很乖地起来洗漱,然后自己抱着驴肉火烧,一边大嚼一边喊“太好吃了”,然后表示没有手,也没有力气自己喝老豆腐,于是蓝忘机就很配合地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喂他喝老豆腐,怕烫,喂给他之前,会轻轻吹吹,又怕老豆腐里的一整个卤蛋不好一口吃下去,他还用勺子把卤蛋切成小块,跟每一口老豆腐一起喂给他。
喂完饭,蓝忘机又给他穿衣服,今天想着他昨晚烧得那么可怜,估计浑身都没有力气,于是把梳头和束发的事情,也一并做好。梳头的时候,动作特别轻,一边梳一边问:“昨天用针,我知道你很怕那个东西,还痛不痛,这里?”他的手轻轻摩挲被针扎过的头皮。
“好蓝湛,你都记得呀,知道我最怕扎针,那时候温情的针一拿出来,我没事儿也能吓昏过去,还晕倒在,你怀里……”魏无羡笑:“我自己的时候,其实好像也没有那么怕,你在,我就觉得有了依靠,可以放心晕倒,放心受伤……”
“放心受伤,这样的话,也是浑说的?”这一句,蓝忘机语气很是严厉。
“我就是那么一说,我觉得,跟着你,反正,怎么都没事儿哒,你别生气,不受伤,不受伤……这里啊,你兄长针法很厉害,不疼不疼,真的不疼,你扎的头发,好像比我扎得舒服,也比我扎得好看吧,你做什么都厉害,以后这事儿,也你来吧,嘿嘿嘿,小媳妇儿…..”得意忘形的魏无羡,感到头皮一紧,忍不住夸张大叫“谋杀,谋杀亲夫!”
“魏婴,你快闭嘴,兄长,兄长在隔壁!”蓝忘机制止他,但是还是仔细把头绳打好结,魏无羡没看到的是:蓝忘机偷偷在红头绳上打了一个小小的同心结,然后把那个结,转一下,藏到头发里,才说:“好了,来,伸手,穿外袍。”
“小…..这样的话,不许你说…..”蓝忘机对这个称呼还挺执拗,每次都要表示反对,比对“蓝二哥哥”“好蓝湛”还要敏感,简直是“抵死不从”。
“好好好,你欺负我有病,身子弱,恃强凌弱,哼,怕了你,不说,我就…..”
“你就怎样?”
“我就心里每天想十遍八遍,不够,一百遍吧…..哈哈哈”
“你……”蓝忘机拿这样一个嘴巴如此能说会道,歪理连篇简直到令人发指的份儿上的人,真真是没有任何办法,打,舍不得;骂,也不会啊。总之是,心疼还疼不过来,宠溺也宠不够,最后,只好闷闷地一句“再说一遍,我不是。”而结束他们这样的谈话。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都是你给我穿衣服的啊?”魏无羡见蓝忘机把他的外袍最后一个带子系好,又开始淘气了。
“不记得了。”蓝忘机知道他又要胡说八道,为了避免跟魏无羡这样无休止的、自己永远赢不了的口舌之争,淡淡说:“我怕你冻着啊,我一直给你穿,就是。”
何时开始的呢,大约是,自从他们共同起居,魏无羡时常会胡乱穿错蓝忘机的中衣,里边的袖子就会长出很多,即便挽着几道,还是会露在外袍的袖子外边,这样,其实很是失礼,但是魏无羡每次都懒得换回来,就这样在夜猎的时候,到处招摇过市,引外人和蓝氏子弟们,侧目。
他自己还振振有词,说蓝忘机的衣服有一股檀香的味道,清冽高洁,穿着它,一天都心旷神怡。所以,为了不会如此失礼,蓝忘机就“主动”承担起这个“穿衣服”工作,为了满足他喜欢檀香味道的心思,还特意把他的中衣也都用檀香熏过,才拿给他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