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百无一用是书生
“哟，宋家公子，您果然是读书人，这说好的时辰，真是连一秒都不差的。”王二口里叼着一根稻草，一边说话，一边斜眼看前面的人。
宋攸宁就是王二口中的宋家公子，不过这位宋公子看起来却没有一个公子样。那一身宽大的素衣就像罩在身上一样，浑身上下瘦的看不出有几两，脸颊消瘦，饶是鸿城如今的乞丐，也没向他这样的。
谁能想到，这是鸿城曾经风光无两的宋攸宁呢？
王二一边偷瞄宋攸宁，一边幸灾乐祸，想当初宋攸宁刚来鸿城的时候有多骄傲，他可还记得呢。真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宋攸宁不是个傻子，虽然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是感受到王二的目光，宋攸宁心里还是忍不住冒出了火。
这宋攸宁虽然看起来落魄的很，但是当他拿起那双丹凤眼扫人的时候，就是鸿城再横的流氓，心里也会打一个颤。王二也一样，被宋攸宁扫了一眼之后，目光终于没有那么放肆。
宋攸宁神色冷漠，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直接把房契从右边袖子抽出来，丢在了地上：“房契在这里，你们自己进去吧。”
看到被丢在地上的房契，王二心里蹭的也冒起了小火焰：“你不就多读了几本书嘛，装什么装，连个宅子都保不住，还在这里瞧不起谁呢！”
宋攸宁眼神一抬，满眼怒火：“要不是，要不是你们耍那些下作的手段，我的宅子怎么会落到你们手里。”
王二：“什么叫下作的手段，要不是我家老大好心，买下你家这破宅子，你娘哪有钱治病，就怕你今天连你娘的棺材都买不起吧。”
“王二，这话说得过分了啊！”宋攸宁虽然为人骄傲，但也没做过什么错事，旁边的人看王二说得过分，忍不住为宋攸宁多说一句。
宋攸宁气的浑身发抖，脸上白了又白，旁边的人看着，都怕宋攸宁会晕过去。
不过他宋攸宁即使现在身上一无所有，他还有一份读书人最后的尊严，不想和王二这样市井的流氓争论。
可宋攸宁越是不和他说，王二心里火气越盛，越觉得宋攸宁是再瞧不起他：“你不就是中了一个秀才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连饭都吃不起，天天读那书有什么用。你今儿要是叫我一声王哥，我就大发慈悲给你找个活，省的你饿死。”
宋攸宁掐死了自己的掌心，才没让自己在王二这种俗人面前失了读书人的风度。宋攸宁甩了甩袖子，一边往前走，一边说：“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凡夫怎可语道！”
王二被宋攸宁这一串话说的有点懵，转头问旁边的人：“他是不是在骂我？他是再骂我吧，你看他又瞧不起我呢！”
“谁不会拽两句诗啊，我还听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呢！”
。。。。。。
隔了好远，宋攸宁还能听见王二骂骂咧咧的声音。宋攸宁气的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哪还有在王二面前淡定地模样。如果是以前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他肯定要找好几个家仆，好好教训他一顿。
但是现在为了明年地科举，他也不能意气用事，像王二这样地人，他记下了。等他明年考上了他举人，他一定要风风光光的回来，让王二这些人每天在宋家门口写一百遍——“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宋攸宁最后一次回看了一眼宋家老宅，站在巷口的背影莫名地有些萧凉，宋家除了他之外已经没人了。他下一次回来，还不知道要是什么时候。。。。。。
在他的袖子里，袖子里除了刚刚那张老宅的地契之外，还有一张残旧的地契。那是他娘临终时从枕头下面拿出来的，据说是当年来鸿城时，父亲在路上照顾过的人，那人为了表示感谢，临走时偷偷地把这张地契留了下来。
他现在身无分文，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手里的这张地契，他要去湛城投奔那个当年父亲曾经救过的人。
而湛城又刚好也是他明年要乡试的地方，他爹大概也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缘分吧。现在他只求当初的那个人，还能记得他父亲的恩惠。
第二章乞丐？你才是乞丐，你全家都是乞丐！
下了决定，宋攸宁立刻就揣着家里仅剩的十两银子，和一大筐的书就上路了。当初宋家老宅卖给王二他大哥的时候，他只收拾了他所有的书，虽然这筐书带着很重，但是他是一个读书人，就像剑客不会丢下他的剑，他也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丢下他的书。
不过背着那么多书，难免不方便，走走停停了快一个月，宋攸宁才终于在一个清晨，赶到了湛城。
湛城比鸿城大了一倍，大早上的就很热闹，路上人来人往的，卖包子，卖馄饨，卖烧饼的，个个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宋攸宁忍住了自己想咽口水的冲动，他是一个读书人，在大街上，对着包子铺咽口水，被人看到了，成何体统。
宋攸宁悄悄摸了摸口袋，找了半天，默默把头转过去了。没事，等他找到那户人家，先借点钱。
日头渐上，宋攸宁在城里转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嗯？等等，这是啥啊？
“这怎么会是一个猪肉摊？”
宋攸宁在猪肉摊子前面站了半天，一半嫌弃，一半不敢相信，拿起地契看了又看，确定上面写的就是这个地方。他娘是不是记错了，不是说爹他救得那个人，也是一个读书人吗？怎么他家变成了卖猪摊？
宋攸宁从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变故，盯着卖猪摊，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难道爹救下的那个人把房子卖了？那这个杀猪的，还能认他手里的地契吗？他要是不认怎么办？他现在身无分文，又筋疲力尽，他还能到哪去？
欲哭无泪这四个字对现在的宋攸宁来说，真真契合的很！
“燕绥啊，给婶婶来两斤排骨，我家那小子去外地大半年了，说这两天就要跟东家一起回来。我得做点好的，给他补补。”
燕绥点点头，利落的挑起一块排骨，砍骨刀几下，一整块排骨就被漂亮的分好了。
“十钱，您拿好！”燕绥一边把排骨递给大婶，一边不着痕迹地往右边看了一下。
那边的那个“乞丐”，好像盯了他一早上了，在湛城敢盯上他家铺子的，没有几个，这“乞丐”也算是很有胆量了。
燕绥今天心情不错，连平日里讨厌的乞丐看起来也顺眼了许多。燕绥注意到那“小乞丐”看过来的眼神似乎十分热烈，笑了一下，也罢今天他就发回善心吧。
等日头到了正央，也到了该收摊的时候了。燕绥又朝右边看了一眼，顿了一下，从留下的肉里，挑出来了一小块。
“拿着吃吧，以后别在这蹲着了。”
宋攸宁呆楞楞的下意识接过燕绥手里的油纸，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送东西给他。
燕绥看着这“小乞丐”，呆乎乎的看起来还有点傻：“原来是脑子有问题，我说好久没在湛城看到这么瘦的叫花子了。”
燕绥本想拍拍宋攸宁的肩膀，但是看到宋攸宁身上的衣服，还是停在了半空，好心的多说两句：“小兄弟，别在我这蹲着了，我小本买卖，今天算是我发善心，送你点肉。你去城西，那里有个大善人，天天都施饭，喂的你那些兄弟都吃胖了，你赶紧去那，说不定中午还能吃一顿。”
宋攸宁气的脸红了又红，终于听明白了，这个杀猪的，竟然把他当成了乞丐？“你再说一遍，谁是叫花子？”
宋攸宁一把勒住燕绥的脖子，眼睛都鼓起来了。
燕绥看着抓着自己衣服的那一双“黑爪子”，看他实在瘦弱，忍了忍才没有在那瞬间把人丢出去。燕绥紧皱眉头，冷声道：“放手！”
“放你个狗。。。。。。啊！”宋攸宁本想站起来骂死这个杀猪的，没想到蹲太久了，腿麻了，直接撞到那个杀猪的怀里去了。
空气里漫过有一阵尴尬，宋攸宁身上好久没打理的臭味，和燕绥身上猪肉的腥臭味混在了一起，不得不说这味道真是精彩极了。
燕绥虽然是个卖猪肉的，但是本人却又一个不大不小的习惯------洁癖，他家的生意好，不单是因为猪肉质量好，更是因为干净，买着放心。被宋攸宁这么一撞，燕绥整个脸都黑了，立刻把宋攸宁从身上扯开，迅速转过头就想回家洗澡，他今天就不该管这闲事。
宋攸宁没站稳，重重跌在地上，就算被王二他们算计了，他都没觉得这么愤怒过，叫花子，要是被人知道了，他还怎么考试？真是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宋攸宁气的胸口直颤，指着燕绥大喊道：“你给我站住。”
燕绥还以为宋攸宁想要敲诈他，再不想客气，发狠的瞪着宋攸宁：“看你可怜，才多说两句，今天算我多管闲事。你也别再来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燕绥足足比宋攸宁高了一个头，又是常年干力气活的，真唬起人来，没有几个人不被吓到的。
“你，你，你敢！”
燕绥简直要被气笑了，不知道这“小乞丐”哪来的底气：“小乞丐，你过来，看我敢不敢。”
宋攸宁：“你才是乞丐，你全家都是乞丐，连你住的房子是我的，你给我滚！”
燕绥愣了一下：“神经病！”
卖猪摊被燕绥迅速地收进去了，宋攸宁眼睁睁的看着大门在他面前被关上。
“杀猪的，你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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