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地牢里散发着浓浓的恶臭,橘黄的火光照着铁牢笼里衣衫褴褛的男人,他的身上已经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整个人如同从血水中浸泡出来的一样。
菁华提着剑拾级而上,目光清冷。
蓦地,一口混着血的唾沫飞溅在她素白的衣摆上,男人双目血红,嘶哑地咒骂着:“沈菁华,你这个叛徒,我变成鬼也要日日夜夜纠缠你,让你无法安眠!”
菁华的神色依然镇定,她微微抬眼望向天窗,锣鼓喧天的奏乐声遥遥传来,与这地牢的惨景形成鲜明的对比。她叹了一口气,淡淡地开口:“今日便是云寒的继任大典,以后庄里的事全由他一手打理,师父你不用操心了。”
男人放声大笑,锁着琵琶骨的铁链被扯动着响个不停,并伴随着他咬牙切齿的嘶吼声:“薛云寒狼子野心,欺师灭祖,终有一日要遭报应,不得好死!”
他的话音刚落,菁华“唰”的一声抽出了长剑,锋利的剑尖直指男人的面门。她冷声道:“人是我杀的,报应也是我的,而师父……你也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男人闻言脸色一变,猛地看向眼前的菁华,声音都在颤抖:“他……他果然是……”忽然间,男人想到了什么,嘲讽般大笑起来,“菁华,你不惜为他背叛为师多年的养育之恩,为他背上杀人的罪名,但是迟早有一日,你也会成为他的心腹大患,今天我的下场就是来日你的结局!”
菁华一直保持的冷静轰然崩塌,她的眼底浮现痛苦之色,但不再犹豫,长剑迅速穿过栏杆,寒光乍现后开出血色的花,一路蔓延至她素白的绣花鞋下。
她不敢去看师父惨死的面容,逃也似的快步走出地牢,然而师父那些恶毒的话语就像挥之不去的梦魇一直追着她,从四面八方涌进她的脑海。她跑到气喘吁吁才渐渐停了下来,无力地靠着冰冷的石壁坐下,原本紧握的剑也脱手掉落。
清冷的月辉映在剑身上,衬得那束鲜红的剑穗格外显眼——那是云寒送给她的剑穗。
这个名字涌上心头的瞬间,菁华耳边咆哮的咒骂声忽然消失了,她回想起许久以前的往事。
当年,薛云寒也是师父收留的孤儿,比菁华晚一年来到庄里,因此哪怕年长于她,他也不得不恭恭敬敬地称她一声师姐。她还记得,每一次喊起师姐时,薛云寒都会皱着眉头,满脸的不情愿。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他们俩的交情,薛云寒性子活泼,总是带着她满山乱跑,上午捣这棵树上的大蜂窝子找蜂蜜,下午便追赶着庄里养的大母鸡。
于是,上午薛云寒被蜜蜂蜇了满身的包,下午追着母鸡反而自己滚下了山坡,摔破了膝盖。师父气得眉毛一竖,罚他去后山思过,饿上两日,收收他的调皮性子。当时菁华就站在师父身边,心里不是滋味,两眼红红的,望着仍然嬉笑的他。
夜里,她偷偷去给薛云寒送吃的,看薛云寒跪在石壁前,不禁又红了双眼,倒是薛云寒揉揉她的头,取笑她:“师姐怎么像一只兔子一样,整日红着眼睛?”
菁华鼻子一酸,瓮声瓮气地道:“都怨我。”
如果不是她说想吃蜂蜜烧鸡,薛云寒怎么会弄得这么狼狈?他还那么够义气,自始至终没有出卖她,否则师父也不会罚得这么重。
看菁华一脸愧疚的表情,薛云寒站起身来,跛着腿四处乱跳,一副扬扬得意的模样:“小师姐你看,我这样还能练金鸡独立呢!”话音刚落,他摔了个四脚朝天,揉着屁股直呼疼。
菁华“扑哧”笑出声来,愁云惨淡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