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扶苏7

慕情不甘示弱，把他啃了一半的萝卜扔向我。公子一听身后这动静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立刻飞速转身抓住了那根萝卜：“赵竭李瞻你们怎么又吵……哎，怎么能浪费粮食呢？知不知道现在战乱年代种萝卜多困难？”

　　我比公子大几岁，已经行了冠礼，有字“风信”，但公子叫了我大名，估计是真生气了。我有些怂了，没想慕情恶人先告状：“某人先噎我，我有什么办法？”我当即要说什么，被谢怜止住了：“行行行，不吵了好不？实在不行我们可以罚背《道德经》……”

　　“千万别！”我惊道。那玩意快给我背木纳了。和慕情对视一眼，我们决定认错：“属下知错。”

　　“知错了还天天吵……那成语接龙？”大公子是铁了心要罚罚我们了，他见我们没人反对，继续道，“我起个头，山有扶苏——”

　　“殿下等等，你说什么？”慕情愣了一下，打断谢怜，问道，“山有什么？这是成语吗？取自哪里？”

　　“应该是《诗经》……”我回忆着，又皱起眉。

　　“……我倒不是在诗经里读到的，因为父王要给我取字“扶苏”，就取自这里。父王说是楚人的曲子，他觉得好听就给我当字了……你没听过吗？”

　　这个字取的……些许潦草。我一边下意识在心里吐槽一边摇了摇头。见我摇头，大公子唱道：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桥松，隰有游龙。

　　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唱完，大公子骚了骚脸颊，道：“这应该是父王听人唱的，因为是他唯一一次给我唱歌，好吧，其实也不能算给我一个人，还有很多弟弟妹妹……事后我又去查了歌词，故而记得非常清楚。”

　　大王和我父亲一样日理万机，整天想的不是赋税就是六国，我小时候还有父亲陪过，公子怕是从来没感受过父爱吧。

　　我心里忽然有些涩涩的。父亲当了廷尉后，越发阴晴不定、冷血可怖，想找回当年上蔡的感觉，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公子母亲是楚人，可能是她吧——我好像有点印象，这是一首情诗。”慕情道。

　　谢怜干巴巴地道：“但我没听她唱过。”

　　我隐隐约约觉得在哪听过这首曲子，却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听过，它一定藏在记忆深处的某个地方，但我暂时应该是找不着了。

　　大公子忽然道：“哎，你看那边，山上那个人，是不是雨师太子篁？我好像在咸阳见过他……”

6

　　雨师篁的头被送往了咸阳宫。

　　从此之后，父亲皱着眉的时间越来越长，好像这世间无数烦恼都堆在了他身上。

　　我看不懂他复杂的神情，当我懂了的时候，一切将无可挽回。不过，现在我的注意力放在另一件事上——我大哥李由，做了三川郡守。

　　照理说他刚到而立之年，过于年轻，但他是父亲的儿子，秦王对我们李氏似乎总有不一样的信任。这是一个预兆，预示着李家未来的权倾朝野，所以几乎各级官僚都来送别会上笑着道那么几句。问题是，偏偏这时候父亲没来，说是被大王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