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五月初三。
皇宫和平日有些不同。
一位梳着朝天髻的小宫女站在高耸的朱红色城墙下,城墙上挂着一连串的大红灯笼。
小宫女的纱裙在风中摆啊摆,她等着面前三五排的歌姬都走远后,才迈起小碎步,向皇宫的深处走去。
一路走来,几乎到处都挂着五色的彩绸,莺歌燕舞,余音绕梁。走廊下的灯笼还坠着沉重的流苏。流苏和她的裙子一样都是飘舞的。
小宫女自小入宫,见识很广,可这等张灯结彩的盛大场面也并不多见,上一次似乎还是在柏棱宫五公主出嫁的时候。
她走到走廊的尽头,那里也有一所宫阁。
殿门大敞着,远远看得见里面的样子。
小宫女小心地迈过被自家主子摔得稀烂的东西,昨晚她又发了一夜的脾气,仅剩的几件完好物件也都没有好端端的放在桌上了。就比如:皇上半个月前赏赐的安神香,香炉已经被摔碎在了床角,里面的香灰撒了一地。
这时的阳光很灿烂,可一切皆被那扇鸳鸯戏水的屏风挡在了外面。殿中的红蜡烛的蜡油盛了一盘又一盘。
小宫女的声音又轻又细:“公主,时辰到了。”
没有人回应。
小宫女怯生生地踱着步子,走到公主的身后。那名少女背对着她,只是瘫坐着。黑发如瀑,足抵红莲,火红嫁衣比正午的日头还要耀人。肩上的霞披用金丝线绣着榴开百子的图案。
从没见过这样的。
她重新酝酿一阵:“公主,时辰到了。”
少女的身体虚晃一下。她的手从厚重的广陵袖口中伸了出来,撇给了小宫女一个金黄的绸缎的东西。
她的声音温婉圆润,宛如天籁:“你若是着急,替我去便是。”
小宫女吓得把怀中的黄绸子扔掉了。
黄绸子是皇上几天前才颁下的圣旨。
里面的话不用看她也记得。
广阳王之女,家承钟鼎,秀外慧中,内有知书懂礼之仪,外有定国安邦之姿。昔承父命,于今十又五年,无敌国之外患,朕心甚慰。今北域临吾中原,数奏朕求结于秦晋之好,朕当思虑,封其为常安公主,配于北域可汗为大妃。以得两国万世之和睦,谋百姓千秋之福运。兴德三十五年五月初一。
小宫女突然有些哀伤。
她记得那时公主还小,一个人站在南阳门前,落日的余晖披洒在她的身上。
她去叫小郡主回家,可她不肯。
郡主说,要等着爹爹和娘亲回来,他们答应给她过生辰的。
可那时的南阳王夫妇已经不在了,城门的大柱子上还有尸骨运来时染上的血迹。
十五年前的北域战乱,广阳王和他的王妃都死在了疆场上。
那次不久,皇上便下诏,叫他们的幼女继承先父遗愿,去戍守边疆。边塞苦寒,小郡主没少受苦,索性有位将军一直很照顾她,如果自己没有记错,那位将军约莫姓唐。
好像是……唐……三吧。
“公主,要不我们……”她实在想让公主给唐将军写封信的,若不是将军远在西域,恐怕这次和亲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自己的主子。只是话说到一半,被公主打断了。
少女突然变得暴怒起来。她的双臂在地上胡乱的拍打,青花瓷的碎片把她似雪的肌肤划出了一道道血痕:“我说过了,不要叫我公主!我不是公主!不是!”
小宫女没想到少女的反应这么大,扑通跪了下来:“公……郡主,郡主息怒……郡……”
她突然不说话了。
她听见少女委屈的哭声。
她没有打扰她。
过了许久许久,少女转过了头。那是一张极美的脸蛋,和一双红肿的大眼睛。
“……莟俏,对不起。我不是……我只是……只是不想当公主,我不想去和亲……我只是……”
“想我哥了。”
她微抿着唇,苍白的脸蛋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她极力控制住抖动的肩膀:“我不该对你吼的……”她呆滞的看着满地的狼藉,眸子中没有半分光泽。
莟俏记得,当年在边疆时,她和唐将军在一起,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她总是笑的很甜很甜,眼睛里始终是盛着星芒的。
隆冬的大雪把荒原上仅有的几片枯黄色严实的盖住,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皑皑的白雪,冷风吹过,传来一阵轻泠的风铃声。此时正是夕阳西下,霞云遍天的时候,雪被被冬阳笼罩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光辉。
一顶红缎垂缨的花轿在冰荒雪原上摇摇晃晃的走着。
送亲的队伍很简单,除去新娘子以外,只有四个人:莟俏,皇上身边的周公公,还有当今最为著名的两位镇军大将军,一位姓牛,一位姓泰。
他们是小舞拿着匕首抵着脖子,僵持了一柱香的时间争取到的。
花轿的帘子被二人轻轻拉开,露出里面新娘子倾世的容颜。“郡主,你真的要去和亲吗?”
小舞点了点头。
“大明二明……当日爹爹教导你们的时候,你们说,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尊重我的选择,对吗。”
两人下意识点头。
她微微笑了笑,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等接亲的队伍到了,你们莫要停留,立刻离开。”她把一张纸塞进大明怀里,“等我哥回京后,把这个给他。”
大明的手接触到纸的时候,愣了愣。
他看着小舞的眸子,打开了那张纸。纸上满是殷红的血迹,他看着上面的字,无非是告诉唐三,早早找个好姑娘成婚云云。
小舞无奈的耸耸肩,风轻云淡:“我身边没有笔,又不能让那个姓曹的发现,就只能……”
“所以郡主是不想回来了?”
她看向远处的红日:“我很小的时候,就很喜欢太阳,因为太阳总是那么亮,那么暖……现在我终于有机会这么近的看着它,你们该高兴啊。”她笑的很甜。
二明愤怒的拉扯起缰绳,让那条黑马一会慢一会快:“郡主不要给我们讲故事,我们可以带着你逃出去的,永远不回来,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做?!”
小舞垂下眸子,声音很轻:“你们如今风声水起,我不想毁了你们的前程……况且,如果我真的逃了,朝廷一定会怪罪到哥的头上……这是我一个人的事,不会牵扯到别人的。”
“那你自己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她看着愤怒的两位大将,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们知道的……我从来不是好惹祸的,可我也不是一个和顺的人。我不想永远寄人篱下,也不想背着罪名饮恨而终……况且北域可汗昏庸无能沉浸女色,想来也是该杀的。”
“杀了他有什么好处?”
“无人执政,人心必定大乱,你们回京领兵,一举攻下北域。”
莟俏为小舞补了补妆,又整理了嫁衣,然后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两位将军看着她,无论如何也不愿走。
“大明二明,人都到了……快走吧。”
“郡主……我们……”
“别叫我郡主啦,你们不是一直觉得郡主位份低吗,现在我也是公主啦啊。”小舞的笑容总有些苦涩,“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回去看你们,走吧,莟俏他们还等着呢……”
“可是……”
她有些焦躁:“没有可是,快走吧!离开这里!快!快!”
小舞推搡着二人,大明二明是红着眼圈离开的。
这时候她便知道自己永远回不去了。无论是京城的王爷府,还是那段最美好最美好的记忆。
雪原上留下来一连串的马蹄印,通向曾经的自己的家乡。
脸上似乎有泪划过,她倔强地仰着头,眨了眨眼。
然后才转过了身。
自己的身后是北域的接亲队伍,北域可汗果然来了,坐在高头大马上,怀里还搂着一个女子。
历史上没有哪个公主和亲要大王亲自来接,也没有哪个大王在见到新妇的第一天时还搂着别的女子。
倒也算是公平。至少皇上终于不再说谎了。
小舞直勾勾地盯着他。她暗骂了句老流氓。
老流氓看见中原的和亲公主明显一怔。
并没有人跟他说过公主长得这么好看。
小舞优雅,且恭敬的行了礼:“大汗。”
声音就像九天仙女一样好听。
这绝对是难得的美人。
可汗当即抛弃了怀中的女子,下马,大快步走上去,然后娴熟的搂住小舞的腰:“美人,叫什么名字?”
“小舞……”
可汗贼兮兮的笑了起来:“小舞,好听,真好听!”说着就要去亲小舞的唇。
小舞别过头去,装作害羞的样子。
可汗哈哈大笑,使劲捏了捏她的小肉脸,向后面的接亲队伍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转过去。
就是现在了。
小舞虚虚地抱住可汗,左手利落的一转,趁着老流氓探过身的片刻,红袖口划出一把银白的匕首,没有多想,她手下迅速发力,利刃从背后直插向可汗跳动的心脏。
曾经在戍边的时候,多少敌国的密探都是这样被她干掉的。
她突然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
小舞的匕首触到他身体的一刹那,奇异的僵住了。
北域可汗,贺赖氏,这个曾经风靡天下的名字曾让小舞一度觉得不过谣传,可现在她忽然觉得面前的老头有些恐怖。他是能未卜先知吗?这衣服里面穿的……穿的……分明就是链甲!他知道有人想要他的命!
这是为什么……
小舞看见贺赖氏狰狞地看着自己,兽目,獠牙,还有……还有浮现在眼前的无论如何磨灭不掉的白骨。她的美眸中流露出恐惧,可不过一闪,随即灵巧地向后一仰,借着他抓在自己腰上的力道,在空中滑过一道优美的圆弧。
雪这时候下的更大了,风掣着鲜红的轿顶,发出呼啦啦的撕裂声。
贺赖氏大声叫嚣起来,身后数十名的北域士兵呼啦啦地转过了身,甲胄相互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这根本不是接亲的队伍,这是真正的兵!打仗用的兵!
“你是什么人!?”
小舞看着逐渐包围上来的人,下意识后退几步。
贺赖氏一声令下:“拿下!”
四面八方的北域士兵一起涌来,在风雪中形成数十道重影。小舞恬静地站在原地,褪下了赤红色的绒毛斗篷,扯碎了束缚着的大红的嫁衣。冰荒雪原之上,少女一袭白衣,如水中芙蕖,纤尘不染。她深吸一口气,做好了战死的准备。
可能这就是自己的宿命。
她等不到爹娘给自己再过一次生辰,等不到莟俏再叫自己一声郡主,也等不到,哥对自己的微笑了。
现在她面对的便是悲剧的源头,是北域的可汗毁了她的一切一切。
想象中的刀光剑影并没有出现,面前一匹壮硕的骏马闯入了小舞的视线。马背上穿着金黄铠甲的青年拿着银光闪闪的长枪。战马嘶鸣,短刀飞剑,哀嚎连连。
“小舞,走!”青年大喝一声,长臂拉住小舞的手,把她甩上了马背。一起甩到她身上的还有一件军用的披风。
她等着这个声音等了整整五年。五年前一切尚在,他披着霞光离去,终有一天也会踏着霞光归来。
他真的做到了。
毫不犹豫的,她轻巧的在马背上转了个身,面对着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两条大长腿几乎攀上了唐三的腰。
她早已顾不得身后再次追来的敌人,紧紧搂住他:“哥……”
温热的泪湿了他的肩头。
唐三的喉中仿佛哽住了什么。
五年前分别的那一天,皇上召唐三进京。那时他爹告诉他,自己没有保护妹妹的能力,等从京城练了本事,再回来找她。”
当时唐三斩钉截铁:“小舞,别害怕,等哥回来。”
小舞紧张的拉着他的袖口:“如果有一天,有很多人想要杀我,可那些人又是你打不过的,怎么办?”
他抹去她脸上的泪水:“那就请他们,踏过我的尸体。”
昔日的誓言似乎就在眼前,唐三看着小舞,心中的某个地方突然柔软了下来。他如今只有一个想法:我要保护他,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贺赖氏暴怒的声音在他们身后想起:“抓住他们!我要中原皇帝给我一个交代!”
这便是局中局罢。
是小舞低估了他。
昔日南阳王武功冠绝天下,他领着十万兵马平北域之乱,北域伤亡无数,可对比中原的损失,不过是九牛一毛:十万兵马浩浩荡荡,可胜利后归来的人数不过几百人,南阳王和他的夫人与可汗缠斗两天两夜,最后均战死沙场。
据目击者称,二人的血染红了雪地,远看如同飘落下的红梅,只是太多了些,好多好多,他那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
王爷王妃的血约莫是流干了。
那时小舞站在入城的关卡内,甚至能闻见从北方远远飘来的血腥味。
再后来,几名陌生的士兵带回了爹娘的骸骨,巨大的腿骨上还依稀能看见贺赖氏的名字。腿骨边上是一把木梳。娘亲说,等她回来后,要当做生辰礼物送给她的。
她握着木梳在南阳门枯坐了一夜。哭到再也哭不出来了,就仰起头看星星,找找爹爹娘亲飞上去了没有。
小舞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
“哥……临死前能再见你一面,我虽死无憾了。放下我吧,你打不过他们的……”
唐三的大手摸了摸小舞的长发:“傻丫头,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此话出口,他的脚又狠命踹了踹马肚子,白马嘶鸣,速度无疑又加快了些。
可身后的尾巴无论如何也甩不掉。
“唐将军!”风雪中,似乎有两个身影迎着面跑了过来,伴着熟悉的踢踏的马蹄声,短刀长剑皆被渡上了金光。
“大汗武功高超,吾辈甘愿领教。”
是大明二明又回来了。
“不——”小舞感到有些无助,“别过去,你们快走啊!谁让你们回来的!”
两位将军却前所未有的轻松:“我们誓死效忠王爷,郡主活着,我们就活着……唐将军,带郡主逃出去!”他们在雪原上渐渐变成了三粒黑色的点,依稀能看出有刀剑摩擦的火光。
小舞声嘶力竭:“大明二明——”
没有人再回应了。
依稀听见贺赖氏的怒骂:“蠢货,不要来帮我,去追那个公主!我要活的!”
身后的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三五个北域的将军头头率先追上了他们。
“……哥,我们……怎么办?”
唐三当机立断:“干掉这几个头领。”
小舞微微一笑:“那就让我们三舞组合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一边说着,小舞一只手搂住唐三的脖子,整个身子软若无骨,收腹提气,挂着他绕了一个大大的半圆,脚尖在马屁股上稍一借力,腾身翻到了最近的另一匹马上。
南阳王妃精通柔术,在小舞身上,还能看见曾经她的影子。
玉足轻点剑脊,小舞的手攀其两肩,撑着他一个翻转,两条大长腿利落的缠住了对方的脖子。
咔嚓一声。
那军官甚至没有来得及出招,他的双眼如铜铃一般。
倒下去的一瞬间,他手中的利剑却刺入了马肚子。
鲜血喷涌而出,马腿软软地跪在了地上,在雪地上流下了一道长长的印记。
小舞呆愣了几秒,才发觉自己正在不可抑制地滑向地面。
这时唐三正和两个古铜色皮肤的人缠斗。
两人的剑几乎要杵向他的喉咙,索性有长枪飞旋着抵住。
他看见小舞摔下了马,还有马后面跟着的一大堆士兵。
他的脑子飞速旋转起来,如果继续这样僵持不下,无疑不会有任何好结果。
唐三急火攻心,大喝一声,当即把长枪后缩,身体急急侧转过来,锋利的剑刃从他的胸口擦过,留下了一道血痕。而此时,他的枪头已经准确无误地插进了一人的心脏。
几乎同时,另一人的剑狠狠地刺入他的左肩。
唐三几乎红了眼,他调转马头,左手握在了锋利的刀刃上。
敌人一愣。
下一秒,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长枪的枪头刺穿了对方的脖子,唐三的左手鲜血淋漓,拔下了那把剑。
可他嘴里叫的依然是:“小舞!”
此刻他便什么都不要了,他忘了自己的伤口,忘了那柄还插在敌人喉咙里的自己最喜欢的枪,只是让胯下的马越来越快,快到可以在北域人赶到时,救下小舞。
他就快握住她的手了。
嘶哑的悲鸣,几乎响彻整个荒原。
一切都是在这时候改变的。
白马倒下的一刹那,他几乎是跳下了马背,他只来得及抱住小舞,数十把剑刺在了二人留下的影子上。
而他方才才立下赫赫战功的长枪,正插在自己的马屁股上。
除了贺赖氏,其他人都已经追了上来,小舞搀着唐三站在中央,她白衣上的血迹异常夺目,耳畔还有三哥极力克制却依旧无法掩饰的喘息声。
穷途末路了吗……
“跑啊!你么怎么不跑了?”
唐三擦掉嘴角的殷红:“既然你们愿意多送上几个垫背的,我为什么要跑呢?”他的声音十分冷淡。
“哥,你要干什么?”小舞惊恐的望着他,油然而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唐三平静地牵起她的手,为她轻轻带上了一枚草编的戒指。这是他在西域时亲手编成的。
“小舞……我爱你……”
“动手!”
两种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下一刻,四周的无数敌人皆向着中央涌来,像泄洪的喷涌而出的波涛。波涛里还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
唐三迅速捏住了身边少女的麻穴,双手拖住小舞的腋下,猛的将她甩了出去。
那一瞬间,唐三甚至有些心疼,这么远的距离摔下去,一定很疼的。
“不——哥——”小舞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看见无数的利刃往唐三的胸膛刺去,而他最后看自己的一眼,嘴角是带着笑的。
这才是对于小舞来说无尽的绝望。
把小舞抛出的时候,唐三就没有想过再逃出去,他几乎是迎着面向着那无数把血光的刀剑奔去。
鲜血从他的身体中喷涌而出,金黄的铠甲刀痕累累,小腹上还有一个大窟窿。
唐三冷笑着看着他们。
他浴血的双手迅速抓住那几柄剑,用尽全力拔了出来,四周弥漫出一层厚重的血雾。与此同时,他脚下不停,借着力道一跃而起,紧紧攥住最近的一匹马的缰绳。
“你……你不要命了吗?”
唐三又吐出一口浊血来,他随意一抹:“命算什么,我只要我的爱人能活着。”
腰间的暗器凌厉的飞出,数十根钢针刺入了敌人的要害。
“你得不到我的马……”
“是吗?”
唐三没有躲避身后的攻击,左腿利落的勾住对方的脖子,他拿着匕首的手偏转了方向,直直插入唐三毫无保护的右腿。
那真是锥心般的痛楚。
可这都不重要了。
他实在没有精力去理会到底还有多少攻击在自己的身后,也没有去数到底已经中了多少攻击,此时他骑着快马冲破人肉的围墙,马向着小舞的方向奔去。“小舞,骑着马快离开!离开这里!”
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他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他挣扎着站立起来,看着疯狂的北域的士兵:“想杀她,先踏过我的尸体!”声音震天动地,整个雪原为之颤抖。
“啊——”刺耳的尖叫声从小舞口中发出,艳红的血泪淌过她的脸颊,一滴一滴溶在冰雪中。像盛开的彼岸花一般凄美。
这一刻,她终于强行冲开了唐三封住的麻穴。
这是唐三计划好的,她都知道了。
她没有看那匹奔跑来的马,血迹斑斑的白衣在夕阳下飘飞,少女跑飞了绣着芙蕖样式的红鞋,长发倾泻而下,鬓边被流过的泪染了红色。
哥,对不起了,这一次,我不能让你的计划完成。
“啊——”短刀长剑皆刺向唐三,那是他性命结果的最后一击。小舞踉跄着奔向他的胸膛,在最后的时刻,两人重新拥在了一起。
她的衣裳完全变成了红色,阳光斜打在她的身上,夺目且刺眼。
这时候,小舞是唐将军最美的新娘,她这一身血色嫁衣,是为他而穿的。
整个世界都静了。
轻轻抱着唐三,小舞的声音在他耳边呢喃:“哥,你真的好傻好傻,难道,你死了我还能独活吗?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着。真的好希望能够和你一起生活,就像以前那样,可是,不行了……我不在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不然我会伤心的……”
她的唇被不断涌出的血浸染的愈发红润。她吻上了唐三。
“顺便说一句……我也爱你哦……”
最后一抹残阳落入了大地。
天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