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夜秋风毫不留下的摧残着一间小屋，屋顶的茅草本就稀疏禁不得西风的咆哮，如同老乞丐的头皮毛发，稀疏蓬乱还擦破了好几块皮。风像一只强壮有力的大手使劲敲打着破窗，木窗痛苦 的呻吟着，所幸木门还能勉强支撑。

“咳咳——，咳咳——”几声被费力拖长的咳嗽声告诉房梁上的蛀虫，这屋子是住着人的。不过这人它们这些小虫不必怕，等不到它们把房梁嗑完，这人怕是已经成灰了。

这般阴冷潮湿的天气让一个久病在床的人怎么睡得着，坐起身下床，映着蒙蒙亮的天光，能够清晰的看清那人的身段，伶仃瘦骨，显得更加高挑，看得出是长年习武。这人竟有一个与人极不相称的大腹，怎么，这人竟是一位孕妇。抬腿向前走，双膝作痛，一声讥讽的鼻息，这是谁的孽啊！

坐在屋里唯一能做人的杌子上，手里端着一个缺了口的碗，有些出神，她在想她有多久未施粉了。是了，哪个女人不爱青春、不爱姣容，她在魔界不仅不老，这时应正值青春，可偏偏她的所有美丽的被人践踏了。

许久她终于有了动作，从墙角抠出一点铅粉——这是她的嫁妆，抹匀在脸上，一支眉笔，蘸了点口水轻轻地描着，描出从前眉毛的轮廓。还缺了点什么，缺胭脂，这令她犯了愁，嫁妆中的胭脂早就被家里的男人拿去讨好青楼。不过这也没什么难的。枯手放在碗的缺口处用力一划，殷红的血流进碗中，催动全身的功力才将伤口愈合，又咳了咳，原来已经虚弱到这个地步了。颤巍巍的把血用食指抹在唇上。她流过太多的血，也见过太多的血，又是怀着孩子，这种气味令她作呕。

着妆的动作很是优雅，即使面前无一面镜子。天也亮了，端来一盆水，无表情的看着倒影，面黄肌瘦，眼窝深陷，头发散乱还夹着白，唯有嘴唇鲜红欲滴。她一把推倒水盆，大笑。笑得凄凉，笑得嘶哑，笑得无力，笑这张丑脸，笑这双空洞无神的大眼。这双眼睛曾经有多美，是魔界最美的眼睛，还有那沙哑的声音，她也曾有婉转的歌喉。可现在呢，她什么也没有，如果没有孩子，就连行尸走肉这四个字都高估了她，顶多也就算个孤魂野鬼吧。

倒在地上，如同醉酒一般，只有这冰凉的地板告诉她她还需要活着，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她生命的最后也能有点慰藉。

她最爱的人出门好久了，杳无音信。这世上也只有他不嫌弃这张脸。他承诺过的，他说过他办完事一定会回来接她，以后她再也不用受苦，还说会和她一起抚养她肚子里的小生命，虽然这不是他的骨肉。

可是他走的好久好久啊。好冷的天，他现在冷吗？

她又蜷了蜷身子。

素雪点云梅，我且寻春归， 君携骄阳至。 鸳鸯戏水，比翼双归。 又是红妆染霜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