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身颠簸,在陡峭又坑洼不平的山路上缓慢的前行。我努力的按倷下呕吐的欲望:“你没说有这么远。”我和大叔乘汽车出发,换成铁路又走了很长的一段,本来以为总算到达目的地却被告知还需乘坐几个小时的大巴。就算窗外的风景的确醉人,我也苍白着脸无心观赏。大叔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以为你能坚持……”我扭过头去,克制自己极想揍他一顿的想法。
大巴一个利索的急转弯,停在一栋老旧的房子前。大叔介绍着:“这是这里非常有名的旅店,大概有一百年了,可以说是历史悠久哦。”我对那黑洞洞的玄关十分抗拒,“大叔,我不是来寻找写恐怖小说的灵感的。”
但大叔的一句话又让我改变了主意。他指着雾茫茫的西北方,说天晴的时候可以看到雪山。我咬牙切齿地威吓:“要是你敢骗我的话。”顺便扬扬拳头。
大叔嘿嘿的:“放心放心。”
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并不是很爽快。店的老板娘是个头发花白的慈祥大婶,她微笑着将目光在我和大叔之间来回,“父子俩的感情真好。”我逮住机会就发泄怒火:“这种邋遢的大叔怎么可能是我爸爸!”随后又冲大叔挑衅地仰起下巴,“你的样子太老啦,才四十岁的人看起来像五十多的。”
老板娘尴尬的微微张着嘴,而大叔竟然不生气甚至还抱歉的朝老板娘笑笑柄。他拿了房间钥匙:“山下面不远就有一片很漂亮的湖泊,是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呢还是先去看看?”
刚刚才趁着脾气无理取闹了一场,我难免有些拉不下脸。还好老板娘及时打圆场:“没错,而且昨天才下过大雪,放晴的话一定能看到很美的雪山。”我转过头来对着大叔,口气还是没有多友善的:“好吧,那先去看看。”
大叔不知为何很开心的样子:“太好了。”
偶然间一瞥,我看见柜台后头的东西:“那是……”老板娘随着我的目光望过去:“是羽毛球拍。”看起来相当的旧了,线都断了两根,手柄也上的棉布也有点破烂。;老板娘咧开嘴笑了起来:“喜欢就拿去吧。”接过球拍和球郑重地向她道了谢。
沿公路往下走。道路两旁的雪已经凝结为冰晶,在灰蒙天气里闪耀出不可思议的光芒。我一个人做着颠球的游戏却总是不得要领,大叔插嘴:“不会吗?”
“你以为你会啊!”
没有料到大叔很得意地笑起来。他从我手上拿过球拍和球,颠了起来,那球在在球拍的上方轻盈的翻滚跳跃着。大叔的动作干净而娴熟。这大叔,还是有两下子的嘛。看着此情此景我蓦然有种超脱现实的感觉。
路上随口跟他抱怨了贞子突然跑来找我的事,大叔张口结舌了一会儿,才苦笑起来:“你还真是迟钝啊,那个女孩子一定是喜欢了你很多年的。”
震惊之余我也不忘反击:“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迟钝!”
浓舞一点点的散去,辽阔静谧的湖泊如明镜般展现在眼前。大叔指指远处,“看,雪山!”相隔甚远而显得颜色极浅淡的山峰露出了面容。山尖的洁白积雪与山体的浅蓝调和出奇妙的秀美。我不禁愣住:“富士……”
“我曾经也以为自己见到了日本的富士山,结果只是一座普通的山峰而已。”大叔拍拍我肩膀,“但把它看作是富士山也没有关系吧。”
“你这大叔还真会得过且过。”
“毕竟人生艰难啊,这是我曾经很喜欢的一位画家题在画上的小诗。”
“喜欢小诗的大叔?够肉麻的!”
他好像没听见似的,望向远方的山峦,低声念道:“她凄然一笑:‘别看我这样,过去我也曾念诗来着’!”
我哑口无言,却如无法控制自身意志般接过了话头:“‘我想当诗人,但我的诗稿无法代替面包’……这一句,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不是更贴切么。”
“要诗,还是要面包,还是要你自己决定。十几年后不要后悔,就足够了。”大叔把球拍还给我,他望着我:“不再试试吗?惟瑜。”
他竟然叫了我的名字。
以“小绿”为名执拗背负起梦想之后,再无人叫起的原本的名字。
“大叔你……到底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