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下）

“我……小，白……你……”

小白再次费力地去回忆他本应该很熟悉的语言，却还是功亏一篑。他只能无助地看着镜子对面的人。他期望那个人能知晓自己在询问他的名字——他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那个和他素不相识，却又可能成为他唯一摊开内心对待的人。

他用了别人的身体，但也绝不可能将这件事告诉别人，他再蠢也知道，那会引起不必要的骚动乃至可怕的未知。他和那个男人的气质完全不一样，在经过数次折磨下只剩颓废和笨拙的他凌驾不了啊。

“雷狮。”男人沉稳、富有磁性的声音在一刹那打破小白的胡思乱想，那两个字仿佛旱季过后的第一滴雨水一样牢牢烙在小白内心里。

雷狮，他叫雷狮。

小白愣神片刻，雷狮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小白？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写在纸上。”

小白眨眨眼睛，他呆呆地望向镜子，对方明显知道了他的缺陷。雷狮阴沉着面孔，再次沉声重复了之前的话语，小白才堪堪拉回神，跑出卫生间寻找纸和笔。他的精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已经很难集中，这或许是因为那些人的摧残吧。

他用将近所有的力气去忍受痛苦，而代价也惨重。

小白将写好的纸给雷狮看，他的字一笔一划，但却奇丑无比，每一个字都似蛆虫螭盘虬结。雷狮冷眼扫过这些字，陌生的文字让他带着询问的眼神再次看向小白。

“啧……算了，你把手放在镜子上。”既然镜子能让他们沟通，那是否也能让他回到他的身体里？这都说不准。小白略慢雷狮一拍将手放在镜子上，强大的吸力一下子将他拉扯出雷狮的身体，小白整个灵魂被甩进了镜子内。

或许不是吸进了镜子里，而是被压制在了雷狮体内。

而镜子则是媒介。

雷狮看着镜子里的小白，此时小白已经没有身体来掩盖他原本的模样，他的头发是白色的，左眼呈深红色，仔细看的话他的右眼无色，没有光泽。他的左手有个贯穿整个手掌心的洞窟，脖颈包括以下全都是狰狞的伤口。

小白的右眼是瞎的。

小白直直地盯着回到身体里的雷狮，他张了张嘴，他发现他现在很紧张，害怕的情绪从肺腑向四周蔓延，捆住他的四肢让他动弹不得，整个心脏都被绞在一块。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又开始紧张，明明他之前应该冷静了。

无力感甚至让他的伤口又隐隐开始作痛，虽然身为灵魂状态的他应该是感受不到疼痛的。

小白知道，如果雷狮就此不再管他，那么他可能会永远被困在这片漆黑里，不被人所知道，他甚至开始怀疑这是“神”对他的最后的惩罚。

“有趣。”雷狮措不及防地来了一句让小白摸不着头脑的话，但那里面夹杂的无数趣味却让小白莫名其妙地安心。他看着镜子对面那个人勾起嘴角，用充满恶意的眼神看着他，那个人理应当是对他那般狼藉容貌所不屑的。

雷狮是对一具身体里有两个灵魂感兴趣吗？

雷狮突然捏紧拳头，伴随着玻璃的碎裂声整个镜子被他砸得粉碎，他捡起其中较大的一块走出卫生间，丝毫不在意那洗手台上的碎渣。

“没错。但我的身体被另一个灵魂当做栖息地，这很让人恼火。”

“既然在我的身体里，那就要听我的。”雷狮发现当他拿回他的身体之后，镜子里的人不管想什么他都听得见，这样的优势让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他在那一瞬间知道了这个人的所有，偷窥了他的一切，胜权在手的感觉很美妙。

“我不在意你的以前，更不屑于懂你的想法。在这，你的选择只有一条，臣服于我。”雷狮俯视着玻璃片里的一切，视线狂妄而又理所当然地落在坐在正中央的小白身上。

“记住，我不收留弱者。”

记住，我不收留弱者。

小白紧抿嘴唇，他强忍着吞下自己的眼泪，那不是弱小的表现，而是在看到哪怕微乎其微的希望时而颤抖激动的泪水。他低着脑袋，阴翳掩盖住他快要崩盘的表情，他张嘴说出了一句短小而又流畅的话。

“Yes,my K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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