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嫁

初春的天，鸟儿叫着，阳光明媚，京都城里闹哄哄的，早集上小贩们吆喝着，新出炉的包子馒头冒着热气。

有赶路的行人在吃早饭，商户赶来开门做生意，也有府里出来的下人在采买，路上行人马车多的是。

往京都深了走去，五喜巷子里，大多住的都是达官贵族，这时候大人们已经在早朝上待了许久了。

静悄悄的，纵有人来往也没有什么声音，只不过有些玩闹的孩子出门时，会高喊两句，过后，又归于平静，像是没人来过一样。

在最里处的一座大宅院里，有一个僻静的，栽满竹子鲜花的院子里，西阁内，小榻上，临窗处，一个侍女和一个小姐在那里绣花，聊天。

蒋瑜姝今年是及笄之年，来提亲的人很多，爱管闲事，乱做媒的也很多。

只是，她父母似乎不想她那么早嫁，只说等等。

她也不想要那么早嫁，最好是一辈子都在家里。

她轻轻皱眉，但也没什么好烦恼的。

蒋瑜姝是一个美人，一举一动之间都是美的。

侍女见她皱眉的样子，笑嘻嘻道：“小姐，你这不是要上门女婿吗？嘻嘻。”

身边的侍女笑她，手上的针线都不做了，和她讲笑话玩。

“我家里那边就有个，但她是女户，不招姑爷是不行的，可她招的那个，一点都不好，明明在那人没来之前，她家里一切都好，可是招了姑爷之后，家里都快败了。”

蒋瑜姝听了怪有趣，问道：“那她为何还要招姑爷上门？还招了一个这样的人？”

这个侍女正要说话，打门帘来了另一个侍女，看着比屋子里坐着的那个要年长一些。

“小姐，你莫要听这春桃说这些，她乡下来，说的自然是乡下的事儿，都是不入耳的。”

说话的是瑜姝的贴身侍女夏荔，年龄要比他们都大一岁，常常管这个管那个的，一张嘴巴也厉害的紧，大家都戏称她是管家婆。

被喊作春桃的小姑娘也不生气，她是才来没多久的，是太太挑上来陪小姐说话的人，而且她自觉自己是乡下人，别人说的这些也都对。

春桃嘿嘿一笑，接话道：“是我想错了，我想着这些事儿都怪有趣的，讲给小姐听听。”

“你是自己觉得好，小姐大家闺秀的，怎好听这些？”

夏荔没看她，把茶水点心摆放到桌几上，随后却抬眼瞪了一眼瑜姝。

瑜姝虚心的笑笑，软软地对夏荔撒娇，“夏荔姐姐，你让春桃继续讲吧，你也坐这里听听，一大早的父亲母亲也不在家，怪无聊的。”

夏荔最受不得瑜姝撒娇，似水眼眸看你一眼，你就觉得骨头酥了，人快化了。

“好吧，好吧，我在这听着，你可不要用什么粗俗的话。”

春桃也高兴，继续讲，“我同村的那个女户，本不是女户，她父亲没了，家里不知遭了什么咒，兄长随后也没了，只剩下一个弟弟和寡母。族里亲戚要占他们的地，这姑娘才想着要立女户。”

“坎坎坷坷的，这日子也过下去了，几年后，她弟弟也读上了书，母亲身体也挺好，只是年纪大了之后，村里人老是指指点点的，她大约是心里不好受，不到半年招了姑爷上门。”

这时，春桃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说：“当时这姑爷来家的时候，我还没来府上，我还瞧了一眼呢，我当时就觉得不对。”

夏荔被引出了兴趣，她这么中间一断，真叫人难受，“你怎么感觉到不对了，快说。”

瑜姝用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等她说下文，但也没出声催，就那么看着她。

春桃看了看两人，一瞬间情绪饱满，骄傲地说：“我瞧见这个男人偷偷拉那姑娘的手了。”

夏荔见得，听得多了，一脸遗憾，“这算什么，你快继续讲。”

再看瑜姝，她还未晓情之何物，拉手嘛，她拉过她家兄长的手，没什么特殊的，父亲还抱过她呢。

春桃看俩人不捧场，也遗憾，还以为能赚的他们惊呼呢。

咽了口吐沫，继续说道：“那姑爷来了我们村之后，先头还好好干活种地，后来却不行了，天天睡到日上头，什么都不干了，家里不仅要供弟弟上学，还要养这么一个闲人，哪里能支持的住。也是这女户坚强，都忍下来了，只不过，我来之前还听说呢，那家老母亲病了，听说是气病了，真是作孽，我看要没有这姑爷，什么事儿都没有。”

夏荔听完，似是不满足，皱着眉道：“就这？”

俩字儿一出，春桃被刺激到了，“这还不够吗？”

夏荔撇撇嘴，“这种事儿多平常啊，人活一辈子，哪能那么顺顺利利的，她母亲，她弟弟，都还在，已经够好的了，就算是现在不好，她弟弟不是在读书吗？将来总有出头的一日，还有，她要是生了一儿半女，好好抚养长大，这一大家子人，又是另一番造化，怎么就惨兮兮了？”

夏荔掰着手指头给她一一道来，随后又赠送春桃一个白眼，“被你说的像是她受了什么齐天大冤似的，要她这样的活不了，别人可怎么活？白耽误我这半天功夫，做事去了。”

夏荔撇撇嘴，拿着托盘掀开帘子走了。

春桃被她怼的半张着嘴，想要说什么总还没有说出来，人家已经说完了，走了，真是满腔话也没处说了。

瑜姝看她这个样子，拿着手帕掩嘴笑了，眉眼弯弯，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了。

春桃都站了起来，踌躇了半会儿，见小姐笑了，她又憨憨一笑，坐了下来，继续做针线活。

“你不要觉得有什么，夏荔那张嘴，就是院里姑姑都比不上的，习惯就好，但是她人很好。”

瑜姝停了笑之后，也拿起针绣花，低着头，对春桃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春桃以为小姐误会了她记恨夏荔，忙抬头很认真地回道：“我知道，我知道，夏荔姐姐对我很好，我刚来的时候，夏荔姐给我好多衣服呢，还常问我住的习不习惯，别人欺负我的时候，她总帮我。”

蒋瑜姝看她这副认真的样子，又笑了。

这丫头哪里知道，那衣服是旧的，她现在住的屋子是夏荔早就看好了的屋子，本想着下次来了人就换过去的，谁知道，春桃是个憨的，她就听不懂话。

不过，不让人欺负她倒是真的。

蒋瑜姝院里这些人，上下都一心，平时虽多有磨嘴的地方，可是一至对外的时候，都是忠心耿耿的。

春桃缝着手里的荷包，低着头，坐在绣凳上，她绣花不行，可是缝东西的针脚却是一流。

自打春桃来了以后，一般都是蒋瑜姝绣好了花，春桃去缝。

蒋瑜姝放下了绣花针，用旁边放好的擦手的湿巾，擦了擦手，拿了块点心吃。

吃着点心，看窗外那片竹子，风吹过，摇动竹叶，四月的竹子总是见风长今天看它是这个样，明天看它又是别样。

就像，就像，姑娘一样。

等春桃缝完了一只荷包，再抬头，发现小姐已经窝在小榻上睡着了。

巳时过了大半，眼看着就要晌午了，小姐又睡了，看来，又要错过午饭了。

忙搁下针线篮子笸箩，上前将小姐的姿势摆正，尽量让她睡的舒服些。

不得不说，美人就是美人，这睡觉也美。

春桃坐在小榻边，不一会儿有了贼心，左右看看没人，拿手往小姐脸上划了两下。

真是嫩如幼儿，吹弹可破，滑溜溜的。

春桃憨憨一笑，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要去向夏荔姐姐她们汇报一声，小姐睡了。

穿鞋下榻，掀帘走出去，过后，屋里静谧一片，只留珠帘晃来晃去，白色的珍珠之间相碰的声音，还有蒋瑜姝浅浅的呼吸声。

窗子的卷帘没有放下来，这时候的阳光都是温和的，抚摸在蒋瑜姝的脸上，好一副美人入睡图。

【不得不说，哈妮克孜小姐姐，真是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