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敢

　　不知沈巍站在床前看了多久，反正赵云澜睡着前最后一点印象，还是那个朱红色的身影。

　　鬼王成圣，生出三魂七魄，在“天眼”里，也终于不是犹如死物般的一片漆黑，多了些生气。

　　沈巍方才一直说有事，倒也不是骗他。之前匆匆扔下一教室的学生赶到昆仑山，学校那边肯定要说明一下情况处理好。不过没关系，随便扯个借口就是了——对于赵云澜以外的人，沈巍一向没什么真正的耐心。只是端惯了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在外人看来也是位君子端方的人物。谎话也只有面对赵云澜时才漏洞百出——即使已经在心里准备了好久，默念了不知多少遍，一开口还是紧张不安到连语气都能出卖他。

　　沈巍躲到洗手间，脱下罩在染血的西装外的黑袍。伤口耽搁太久，血已经结痂，和衣服粘在一起。可能天雷毕竟是天雷，劈出来的也不是寻常伤口，无法自愈。

　　虽然刚才给赵云澜喝的水里掺了些助眠的药，能让他多休息一会儿，但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沈巍紧咬着牙，毫不顾惜地一把将衣服从身上“撕”下来。伤口由于粗鲁的动作重新裂开，殷红的新血盖过发黑的旧痂，顺着光洁的后背蜿蜒而下。

　　伤口在后背，自己给自己上药异常艰难，几乎每抬一次手臂都要挤压一下伤口，又渗出更多的血，冲掉了刚才上的药。

　　沈巍蹙着眉——更多的却不是因为疼，而是不耐烦。狠戾又克制的鬼王，对自己也没什么耐心。像个怎么也搭不好积木索性一把把它推散破罐子破摔的孩子。他简直想把伤扔在那不管了，可是不行。

　　那样赵云澜会发现的。

　　他会生气的。

　　他会……心疼的。

　　惹他的云澜，他的昆仑君生气，是万万不能的。虽然自己已经触犯了不知道多少次，但都是为了他，他并不觉得自己错，但甘愿认错。惹他生气，自己活该被千刀万剐。虽然他的云澜不舍得，他已经在心里把自己千刀万剐又千刀万剐了。

　　而让赵云澜心疼，是更万万不能的。他何德何能，得昆仑君的垂怜？

　　折腾了许久，沈巍终于上好药。大概是血流干了，没再捣乱罢。他斜挎着裹上纱布，活像背着一把刀鞘。这样就不能再穿紧绷的西装衬衫了，会印出里面裹的纱布的印子。

　　沈巍翻遍了衣柜，自己的都是一板一眼束着的无比正式的衣服，只能找出一件宽松的的卫衣套上。

　　卫衣大概还是是赵云澜上大学时候的，许久未穿过，有些潮气的味道，但还是充满他的气息。两种气味混在一起，诡异地产生了一种家的味道。

　　卫衣略大，套在身上松松垮垮的，沈巍缩在卫衣里贪婪地嗅着，周身被赵云澜的气息包裹，让他觉得莫名安心，就像是陷在那人温暖的怀抱里。

　　这身西装外套和衬衫肯定是不能要了，沈巍把染血的一面包在里面，把它们混进今天要扔的垃圾里。

　　赵云澜本就缺了左肩魂火，魂魄不稳,昆仑山巅一番耗神耗力，再加上天雷，虽然没有真的劈到,但难免会受到波及，震动魂魄。刚才把了脉没什么大问题，但还是熬点药给他稳固一下魂魄的好。对于赵云澜,沈巍向来毫不吝啬，甚至毫不吝惜自己。

　　灶上的药已经开了，咕嘟咕嘟冒着泡，弥漫出一股草药香。沈巍拿着刀,犹犹豫豫地在心口比划。

　　倒不是心疼自己，只是自从之前有次偷偷在熬的药里掺了心头血，就被味觉修炼到能辨出自家美人的血的赵云澜发现了，又是发了一通火后几天没理他，说话也阴阳怪气的。然而睡觉的时候还是心疼地从后面抱住他，手掌安抚地覆上他的心口。

　　“宝贝儿？”

　　厨房门口传来的声音吓得沈巍一哆嗦，刀子哐当一声滚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