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怎么样?”吴祈看见医生出来,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询问。
医生摘下口罩,呼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几个人,开口回答:“病人现在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腹部伤口太深愈合需要些时间,头部外伤没有大碍,但是颅内情况并不乐观。这几天会处于昏迷状态,四十八小时内可能转醒。家属交一下住院手术和检查费用。”
江秀点点头,紧紧攥着的手倏地松开,背靠在墙上作势要滑下去,佘涟连忙搀扶住,小声说道:“没事了没事了,江淮没事的。”
江秀忍着哭腔说:“小淮,他最怕疼了。”佘涟一个没忍住,眼眶微红。接到江淮的微信后,佘涟慌忙报警,然后开车去公司,正巧看见吴祈在公司楼下等着,情急之下佘涟把江淮发的消息给吴祈看。吴祈看了后,脸色一白,飞跑着冲进地下停车场。等佘涟跟上时被吓呆了,空旷的停车场里只有江淮倒在地上,面色惨白,身下血流一片,手沾满鲜血按在腹部,还可以看见鲜血从指缝间涌出。
眼前的一切使吴祈瞳孔放大,脑袋发昏,行动有些僵硬地走向江淮,走近了跪在地上,手慌乱的不知道放在哪,声音颤抖着喊着江淮的名字。
江淮被送进急诊室时,吴祈慌乱的心突然静了下来,他能感觉到心跳的频率的变化,呼吸的声音在耳边也异常清晰。他将颈间的抱抱熊项坠攥在手心,即使边角硌得手心通红。这抱抱熊项链是他定制的,江淮喜欢蓝色,尤其是天蓝色,所以两只抱抱熊的颜色都是天蓝色的。希望你还喜欢抱抱熊,希望你还喜欢天蓝色,也希望你还喜欢我。
江淮躺在病床上,身上连接着不少仪器检测线,心跳监测仪器上的心电图时有小小波折,头上缠着厚厚的绑带,腰上的缠着绷带,身上的血都擦干净了,面色苍白如纸,十分安静。他呼吸平稳,但是吴祈所感受到的心跳很无力。
吴祈红着眼睛,将江淮的手握在手心里,不断的哈热气,想要把他的手捂得热一些再热一些。
床头柜上摆着绿植,叶子翠绿随风摇曳,飘动的叶子搅乱了撒进屋内的柔光,将光打散,一处散在地板上,一处散在床尾处,一处散在病床上的人身上。
吴祈将额头抵在江淮手上,刚刚哭过的声音还沙哑着:“小朋友,你起来,哥抱抱,好不好?”然后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吴祈哪里需要说什么对不起呢,在江淮初二时两人第一次见面,当时就对这个有些调皮但是心思不坏还有些拘谨内向的小朋友十分喜欢,后来江姨有了出国创业的机会,在江淮高一时就是吴祈在照顾他,两人在一起后吴祈也是百分百的对他好,支持他的兴趣爱好鼓励他,清楚他所有的爱好生活习惯,却连自己喜欢什么颜色都不知道,明明对猫毛过敏,却因为江淮说当自己出差时他在家很无聊想养只短腿猫,于是查了一晚上的养猫攻略,独自去宠物店咨询相关事项,在大夏天严严实实的戴上口罩墨镜和帽子去选择一只可爱的猫,只为了给他一个惊喜,分手后那一天,吴祈喝了酒险些出车祸,当时他横穿马路被司机骂骂咧咧一顿教训,可他当时只是哭,外人看就像疯子一样,五年里拼命工作,好像只有在忙的时候不会想起他,每年许的愿望都只有一个,是“无祈无求,愿淮无忧”,江淮的画稿被吴祈一张张整理好珍藏着,五年了一张褶皱都没有,现在能感觉到与江淮相同的呼吸和心跳……
可是他总觉得对于江淮欠了好多,根本数不清。爱的太多总是会觉得给的太少吧。
“小朋友,快点醒来好不好?千万别留我一个人。”吴祈念叨着,轻吻着江淮的手指。
江淮站在无边黑暗里,他看不清四周,只能原地站着。忽然眼前一亮,江淮有些犹豫地慢慢向光亮走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扇门,江淮伸手推开,门内是江淮小的时候,小小的个子,肥嘟嘟的脸上和手上沾上了些许颜料,身上的衣服满是颜料,正低着头,绞着手站在江秀面前。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啊!?我怎么跟你说的?说了不要再画了不要再碰那些东西了你怎么不听啊?存心想气死我是吗?啊!”江秀特别生气,伸手点了点江淮的肩膀。
小江淮头埋得更低,咬着嘴唇忍着眼泪不说话。
江秀还觉得不够,对他说:“伸手!”
小江淮怯怯地看江秀一眼,然后慢吞吞的把手伸到江秀面前,江秀看了看小江淮,咬咬牙将木尺啪一下打在小江淮的手上,白嫩嫩胖乎乎的小手立即红了一片,小江淮受不住将手向回缩,不敢哭出声,只默默咬着嘴唇把眼泪憋在眼眶里。
江秀打完后看小江淮的样子,心里又心疼又生气无奈,她捂着嘴哭咽着说:“能不能别碰那些东西了啊,你为什么要跟那个男人一样啊?”
江淮的父亲是一个画家,早年平平无奇,没有卓越的画作没有名气也没有钱,但是就是这个条件把江秀骗到了手,江秀不顾父母反对毅然远嫁,在结婚时父母没有到场,第二年生江淮时,江秀的父母赶着看外甥千里迢迢坐车来见,这时江秀与父母的关系才有所缓和,可是二老回去时搭坐的出租车司机酒后驾车出了车祸,两人没抢救过来。江淮六岁时,那个画家熬出了头,画了一副画有了点小名气,在江淮七岁生日时,那个画家带着另一个女人来祝贺,那个女人是第三者,早在一年前两个人就在一起了,江秀受不了提出了离婚,那画家心知有愧给了一笔补偿金,江淮还记得当时江秀收到补偿金时的样子,当时江秀气得手发抖,根本站不住,跌坐在沙发上手胡乱搅着头发,几近崩溃的大喊哭嚎。但是后来那笔钱让江秀当着画家和那个女人的面给烧了。江淮身上留着那个画家一半的血,对画画有独特的喜爱,离婚那天晚上江秀有些神经失常的把江淮的画都给撕了,颜料都摔在地上,画笔和调色板被一掰两半,还把江淮骂了一通,之后只要见到江淮碰有关画画的东西都会异常生气,常常把小江淮吓得不轻。当时江秀没有工作,靠做小工和画家给的抚养费养活自己和江淮还要供江淮上学,江淮小小年纪就知道只有成绩好了江秀才会开心,所以他就拼命的去学,他以为只要江秀开心了就不会再反对自己画画了,但是结局都没有如他所愿。那一段时间里,江秀的情绪忽明忽暗阴晴不定,让江淮处处小心谨慎。
直到搬来了新邻居——吴祈,吴祈待人温柔得体,一笑有如春风拂面暖心醉人,这是江淮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感到这么温暖,之前的邻居和同学要么对他爱答不理漠然不管,要么对他百般刁难嘲笑他没有爸爸,所以出于本能,江淮伪装了起来,看起来坏坏的冷冰冰的蛮不讲理,所幸吴祈这股春风吹进了他的心里。
吴祈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年纪轻轻就有所成,待人有礼温和,江秀很喜欢吴祈,所以常常会让江淮去跟吴祈玩。后来江秀有了创业的机会,决定去国外发展,但是江淮学业不能耽误,能不能成功抓住机会也是未知,所以江秀将江淮寄养在了吴祈家里,也就有了他们后来的故事。
江淮走近小江淮身边,蹲下身抬起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泪珠,然后摸着他的手看着上面的红印问:“累吗?”
因为身上留着那个男人的血所以要拼命的努力拼命的讨好所有人才不会被厌烦不会被抛弃不会走到哪里都被冠上“那个画家的儿子”的标签。在小朋友们拽着妈妈衣角撒娇要玩具要零食去玩耍的时候,自己只能加倍的听话加倍的乖,才不会让妈妈觉得自己是累赘。同学谈论游戏科技电影时,自己一概不知,在同学夸自己学习真好真羡慕时,只能苦笑的心想只有学习好这一个优点了吧。不知道怎么与陌生人相处,不知道怎么主动找话题,内向不敢说话却被认为是性格孤僻不正常。不敢有情绪不敢堕落,怕妈妈熬不住怕妈妈崩溃。当被问到喜欢什么的时候,张口脑海里模糊不清只能笑笑回答没什么太喜欢的……还有很多,累了吗?
小江淮睁大眼睛看着江淮一动不动,点点头。
“滴——滴——”心跳监测仪发出尖锐的警鸣声,吴祈感到耳边的心跳声正在逐渐减弱,抬头看了一下心电图,已经几近直线,一下子慌了神,慌忙拍打着床头的呼叫铃,江秀和佘涟在病房外听见声音连忙开门冲进病房内,江秀看见心电图,顿觉胸口闷的厉害,喘不上气,紧紧把着病床的床沿还没等说什么,晕倒在地上。
医生匆忙进入病房,先让护士将江秀送进休息室,然后给江淮做心肺复苏,眼睛不时看向心跳监测仪观察心电图变化。
“江淮,江淮,江淮!”一声声,逐渐从远处飘进江淮的耳朵里。
江淮顿住了脚步,小江淮牵着江淮的手,见他停住了有些疑惑,抬头摇了摇江淮的手,开口问道:“怎么了?为什么不走了?”
江淮站在原地,迟迟未转身也没有回答。
“回来吧,江淮,回来吧。”是吴祈的声音,声声入耳,带有祈求的意味。
江淮转身,只见眼前一片黑暗,找不到吴祈的影子,这时吴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惹得江淮一阵头疼。江淮捂着头慢慢蹲下身,小江淮在一旁站着没有说话。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江淮身边。“小朋友,带我一起走吧,别留下我一个人,好不好?”江淮缓缓抬起头,只见吴祈弯着腰红着眼睛,目光炯炯盯着自己,然后伸出手来,等待着江淮把手放上去。回来很苦,带我一起走吧,去哪都无所谓,别留下我一个人就好。
江淮看着吴祈,眼眶发酸,准备将手放上去。
小江淮疑惑的问:“还走吗?”
江淮把手放在吴祈的手心里,把自己放在了吴祈心上。他空出来一只手揉了揉小江淮的头发,然后笑着说:“不走了,好好长大,别让他等太久。”
“病人心跳频率渐增,已经正常。”护士时时关注着心电图。
医生停下手中的动作松了一口气,然后对吴祈说:“五小时内仔细观察心跳变化,有异常及时叫我。”
吴祈点点头,他耳边的心跳声逐渐强劲,这心跳声犹如一下下击打着吴祈的心脏一般,感觉很强烈。看着江淮安静的眉眼,吴祈笑了笑,手轻抚上他的眉毛,低声喃喃:“快点回来,别让我等太久。”
作者:不够了不够了,完结,今天就完结,精修等以后!希望你们喜欢的话不要取藏😲爱你们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