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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

一梦芳华风萧萧-d617

  我看着饭桌上的爸妈,他们脸上荡漾着喜悦,在讨论电视剧里的那些俗套情节,而饭桌角落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低着头吃着饭,仿佛有些闷闷不乐。

  显然爸妈没有注意到我,只是在说说笑笑。

  突然小女孩拍桌而起,吼了句:“你们今后不要骑三轮车去接我,很丢人!”随后离开饭桌,摔门进入那个小房间,留下一脸茫然的爸妈。

  先是爸爸将电视的声音调小了一些,然后妈妈蹑手蹑脚地走到女孩的房间门前,想要敲门,但是手还是停留在半空中,随后又蹑手蹑脚地回来。

  爸妈相视,苦笑了一下,随后将女孩的碗筷放好,商量着一会儿将饭送过去,我注意到那碗里放着这桌子上稀有的红烧肉,或者可以说是所有的红烧肉。

  爸妈继续吃饭,而我也继续坐着,看着他们从清早的小米粥聊到生活苦中作乐的小细节。

  直到晚饭吃完。

  房屋渐渐开始震动……

  先是电视剧摇晃,后来便是开始掉落砖块。爸妈拼命跑进房间抱起熟睡的女孩,想要跑出去却被一个巨大的房梁砸中,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呼喊着爸妈,可是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我看着爸妈在晃动中支撑起身子,两个人弯起腰,双腿双脚支撑出了一个狭小的空间,将女孩护在里面。

  砖块和瓦片不断击打在爸爸的背上,我看到了鲜血渗透了那件布满补丁的工作服上,妈妈双手撑在地上,指头上因为摩擦而渗出血来。

  爸爸禁闭双眼,胳膊颤抖着,青筋暴起,但是丝毫没有让护住女孩的腰板弯下来。

  我绝望地嘶吼,拨开砸落在爸妈背上的砖块,可是双手却触碰不到任何东西。

  眼前的一切我都无能为力,站在原地的我,只能看着。

  是啊,我本来就是“不存在的”。  

  我来自四十年后,为的就是和爸妈吃完这顿曾经错过的最后的晚餐,而那个叛逆的女孩,就是四十年前的我自己。

  视线中,女孩害怕地哭了,妈妈的手臂已经开始发青,但是她苍白的唇还是弯起,透着虚弱地对女孩说:“别怕,爸妈在。”

  他们看不到我,但是我还是跪在那里,喊了一句迟了四十年的“爸妈,对不起”。

  那年地震,我在爸妈僵硬的尸体下存活了下来,所有人都惊讶于这件事情。而爸妈,就算在得到救援之后,两个人也都一直僵硬地保持那个跪在地上弯着腰的动作。

  他们给了这个奇迹一个名字:爱。

  四十年,我在科研室里待了半辈子,终于创造出了时光机,但我不是为了什么伟大的人类发展,而只是为了能够回来和爸妈吃完这顿晚餐, 那顿我因为任性而错过的最后一顿晚餐。

  就算他们根本看不到我。

  爸妈,谢谢。

  我看着废墟中的饭桌,身体渐渐透明。

  我该回去了,回去那个没有三轮车、没有贫穷、没有虚荣心、没有任性、也没有爸妈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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