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暖了起来,那炭烧的壁炉也早已经拉起铜门不再用了。
阳春三月,是吃凤梨的好时节。喜热的果子到了还凉的北边显得尤为珍贵起来,寒气将果子里的汁水进行了另一番孕育,热胀冷缩下每一滴甘美都紧缩在纤维里,等待着进入唇齿间绽放的一刻。
张小小在厨房切着凤梨把皮削得干净,浅黄色的果肉被切成好入口的小块泡进淡盐水里去涩。另一半倒上砂糖和蜂蜜浸着,等待被熬成带粒儿的菠萝酱。
一切都马不停蹄地进行着,张小小乐此不疲,时间也仿佛在这一刻拥有了灵魂。
周浅不止一次夸过张小小做饭好,一个人三张嘴翻来覆去夸的能出个夸夸本。张小小在厨房瞎琢磨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像是达到了某种能量增长。
周深为了交上每月的房租,网购了一套铁械疙瘩。后来他在房间捣鼓半天装好之后你才发现那是一套录音设备。
电容麦前安了一个肉色的防噪网……你眯着眼睛盯了好久才发现……那是偷了你的丝袜剪的……当场就想再赐一个脑瓜蹦儿,可一回头就对上了周星星那懵懂无知的大眼睛,甚至还晃着小脑袋有些求表扬的味道。
只能在一阵疾风下化拳为掌,轻抓了把他柔软的细发。
日子还算安稳地过着。
你端起一盘切好的菠萝送进去,周深正在直播。三人在网上取了个叫卡布叻的账号,每天播上三个小时的语音直播。你也是这个偶然机会下才见到他唱歌的模样。
真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声音。
你扪心自问,是再也没见过比这唱的更好的人了。
他唱歌时总习惯把眼睛闭起来,睁着眼那就是盯着字幕转。
平日里偶有些嬉皮笑脸的模样,但一打开了嗓子就突地抹上神圣颜色,任何旋律拿捏在他的嗓子上都能让人共鸣得恰到好处。
好的像个说书人,轻描淡写说着别家的故事让你流自个儿的泪,最后入了定似的,直到一曲终了。
你从前是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本事的。
知道了后也偶尔登个软件给他刷个礼物,却总听着他喊停。摆着手一副准备只拿基础工资的模样。
后来你就只在星星播的时候刷,小星星弯着眼睛只会念着ID一个一个说谢谢。谢得急了偶尔还能从房间跑出来,拉着你的手愁着眉毛要你别刷了,不然哥哥会骂。你只笑着刮他的鼻子,推着他回去。
周浅……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出现在房间里,只偶尔出来困着眼睛收个尾,下线的比谁都快。然后就推门出来寻找能让他睁着眼睛精神打量的快乐源泉。
这次你的菠萝不出意外也进了他的肚子。大兄弟还嫌不够,拉了冰柜门又掏了一盒雪糕。
上次之后你给他备了一冰柜冷饮,不过半月就已经被消耗了大半。
你自觉意识到,养周浅是件很费食材的事情。
而这位大哥也在你几次投诉他消极怠工下决定给自己找个正经活儿干。
挖干净最后一勺香草冰淇淋,送入口中。
周浅叼着雪糕木勺套上不知哪儿找的满是流苏的黑夹克,摆摆手朝你示意后往门外走去。
几次出门也都是在这样临夜的时候。
这回你黏着嗓子喊住了他,
“周浅?你到底找了个什么工作啊?”
他踩着黑色高帮匡威拧了步子,扭过半边身子来看着你,扬起一边嘴角,邪笑着问你要不要去看看。夕阳的余晖让他逆光而立,半边脸浸在黑暗里。你一个不字刚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出门之后……你就开始后悔了。
这片是你基本不会来的霓虹区,除却失足青年小混混,最多的便是灯红酒绿的场子。
你一路上都跟着周浅身后,目不斜视地生怕惹上事端。直到一间蒸汽朋克风的酒馆门口停了步子。
周浅极有规律地按了按门铃,像是某种接头暗号,也不管门内人听没听到就兀自推开了铁门,还颇为绅士风度地请出位置来让你先进。
你站在门口腿脚像是被水泥冻住,最后还是周浅拧着腕子拖你入了门。
进去后就是糊了视线的黑,这里好像没有天亮的概念,到处都是斑驳的色块印在人的身上、脸上、酒杯里,墙壁是没有好好涂抹过的粗糙躯干,却又颇为讲究得装扮上了一些不太精致的摆件。
舞池里看不清脸孔的男女扭动着,好像进行着他们世纪末的狂欢,不再尽兴便会死去一般。
你不由自主地捂起耳朵,甚至连眼睛也想闭上。周浅看着,将自己挂在胸前的墨镜摘了给你带上,细心地替你捋好耳发。
弯下身子来难得的软着嗓子对你说,
“不喜欢的话可以送你回去。”
你攥着手指摇了摇头。
他低笑一声,牵着你去别处入座。
算是一个勉强称作后台的地方,没有那么刺眼的频闪,光线也柔和了很多,但简陋到只有一张软沙发和一台饮水机。
你摘了墨镜揉了揉眼睛打算还给周浅,他却拒绝了又压着你戴上。
还调笑着,
“我们小小长这么好看,万一被外面的毛小子欺负了我不在身边怎么办?”
明明是玩笑的语气,落到心里你却较起了真。没头没脑地回问了一句,
“会吗?”
“…你会不在吗?”
周浅有一瞬愣神。将倒好水的纸杯递到了你的手里,随后在你期待的目光下伸手揉了揉你的发顶,眉眼温柔得一塌糊涂。
“不会…永远不会……”
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永远呢? 太多人拿永远作数了……以至于多数下永远自出口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到了尽头。张小小不相信永远。但她没来由得相信周深、周浅、周星星……也相信周浅所说的那个永远,是真正意义上的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