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以前一直觉得音素离和光小区不远。
以前。
可是今天的路实在是长得磨人，就像有一只小猫在她心里不停地磨爪子，痒，却又无计可施。上一次觉得路这么长还是在那个阴雨天。
她脑子里现在还是一锅粥。
关老师什么时候进的酒吧？为什么自己一直都没看到他？为什么刚刚直接就叫上自己走了？他听到自己说的那些话了吗？听到了多少？
还有，他……怎么想？
她又想起他刚刚的那个浅笑来。
关宏峰其实平时也会笑，虽然不常有，而且一般都只是一边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个细小的弧度，但是很好看。
咳，跑偏了，这暂时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果他听到了，那个浅笑，是不是能说明……
她忍不住偷偷瞄了瞄关宏峰的神情。
……面无表情，什么都看不出来。
温暖无声地叹了口气，又把目光转了回来。
酒精的作用还在，不想思考，眼睛睁得有点累。
她走在关宏峰右侧，习惯性地落后半步。两个人就像回到了那个她“说错话”的周六晚上，一个不说话，一个不敢说话。
他怎么还不说话。
一阵晚风吹过。
津港最近下雨了，几天都没有放晴，连带着晚上的温度也跌了下来。刚刚走的时候忘了拿外套，现在还真觉得有些冷了。她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关宏峰……冷吗？
他微微低头看着她，似乎是察觉了她的动作。
终于说话了。
温暖蓦地松了口气，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
温暖还好。
关宏峰停下脚步，皱了下眉。她有些疑惑，但也跟着就停了下来。
然后她就看见他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温暖立刻明白了对方的用意，赶忙摆了摆手：
温暖不用了，关……
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关宏峰突然走近了，下一秒，那件本该递到她手上的外套就被他亲手披在了她身上。
身体里的血液瞬间冲上了大脑，轰的一声，彻底冲散了她的困意还有思考能力。她怔在原地，即刻没了声，只微微睁大眼睛，直直地望着他。
很近，比拥抱的距离只远一点点。
他轻轻整理好外套的肩膀处，又帮她拢了拢衣领，神情认真，和刚才面无表情的样子很像，只是眉眼处又似乎多了一丝柔和。
身上的外套还带着余温。
关宏峰这两天多注意点儿，（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目光上移，对上了她的目光）别受凉。
完了，她想。
这叫她怎么甘心不求回报。
这样……算是表明态度了吧。关宏峰想。
暖黄色的路灯下，她只看着他，不说话，眼睛里隐约还有一层水光。
关宏峰（极轻地叹了口气）……还难受吗？
水光似乎更明显了。
温暖（迅速收回目光，低下头摇了摇）没事，好多了。
关宏峰嗯，走吧。
他说着，转过身，步子还没迈开，突然就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住了，只好又停下来，看了眼袖子上的小手，又回头以询问的眼神看向手的主人。
温暖就是……宇哥说的那个事，能不能……能不能把答案告诉我？
她仍旧低着头，声音有些小，还微微颤抖着，袖子上的手也微微颤抖着，带动袖子，蹭得他胳膊有些发痒。
小孩其实不是一个容易紧张的人。
不管是面对周巡，韩彬，还是拿着刀的王强，江兴华，她这个人看上去温温吞吞的，实则胆子很大，大多时候也都很冷静，颇有一点……藏拙的意思。
但是在他面前不一样。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才会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就像捧着一件珍贵又易碎的宝物。
他想着，突然轻笑了一下。
看来刚才表示的还不够明确。
关宏峰（沉声）你。
沉默。两秒。
又是一阵晚风，带着恰到好处的凉意，轻轻柔柔的，拂过耳尖。他的声音散在风中，有些飘渺，不太真实。
心跳声猛烈清晰，震得她耳朵有些发麻。
温暖……啊？
她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的眼睛，觉得自己的声音也好像散在了风里，听上去很飘渺，不太真实。
关宏峰答案是你。
他又更明确地回答了一遍。
这次听上去真实了。
嘴角抑制不住上扬起来。
可她总忍不住想再确定一下。
温暖能不能……再说一次？
尾音微微颤着，拉着袖子的手又不自觉晃了晃。
……这大概就是女孩子撒娇的样子？
关宏峰（皱眉）我看上去像是在开玩笑吗？
她只觉得他眼睛里闪着光。
他怀里突然一沉，一低头，就看到了扑进他怀里的小姑娘，
温暖不像。
温暖不能像。
小姑娘一定是脸红了。她脸上的温度透过衣服，正传到他胸口处，微微有些发烫，还隐约有一点湿意，惹得他的心跳也乱了一拍。
这下轮到关宏峰僵住了，两秒钟后才反应过来，抬起的手有些不知所措，犹豫了片刻，才试探着落在了她背上，安抚着拍了两下，又轻轻提了提快要滑落的外套。
完了。他想。
怕是放不下了。
暖黄色的路灯下，一高一低两个身影并肩走着。
温暖关老师，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关宏峰什么问题？
温暖嗯……从……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个女孩子都会好奇的问题。她还是不好意思，问得含含糊糊的。不过，他应该听得懂。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也许是在303，也许是在江兴华的事情之后，也许是在医院，也许更早，从酒吧第一次见到时，他可能就不知不觉开始偏心了。
关宏峰（轻咳了一声）有一段时间了吧。
觉察的时候，已经有些放不下了。
否则他也不会纵着关宏宇胡来。
关宏峰你呢？
他突然也有一点好奇。
温暖我也……有一段时间了，（学着他的语气）很长一段时间了。
关宏峰很长？
温暖很长，从知道关老师的时候，就开始了。
第一次见面时就放不下了。
温暖那我走了。
关宏峰嗯，路上注意安全，回去以后发个消息。
温暖好。
小姑娘披着他的外套，转身下了楼。他听着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而后才关了门。
他接了杯水，又踱步到窗边，朝楼下看去，毫不费力地就找到了那个身影。
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也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朝他这个方向看过来，然后挥了挥手。
嘴角的弧度更高了一分。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脸上的笑意似乎持续了一路。
“嗡——”手机响了，是一个意料之中的号码。
他接起来：“有事？”
“没什么要紧的事，”她的声音里透着几分藏不住的愉悦，“明天关老师去支队吗？”
“嗯。”
“中午回家吗？”
“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就回来。”
“那关老师有什么想吃的菜吗？”
“随你。”
“那就我定好了。诶对了，我昨天的课没去，老师讲到哪里了？”
“讲了一节的内容，课件等等我传给你。你先大概看看，有问题就告诉我。”
“嗯，行。”
…………
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想说说话。
谈恋爱的人嘛，尤其是刚开始谈恋爱的人，很正常，再清醒自持的人也不例外。
“叮铃～”她推开音素的门。
“回去了？”对面的声音问。
“嗯，我到音素了。”她把披着的外套抱到怀里，“那我挂了，关老师早点休息。”
“嗯，你也早点休息，”略一停顿，“多喝热水。”
“知道。”她笑了笑，“那……晚安，明天见。”
“……明天见。”
温暖收了手机，朝音素的隔间走去。走到吧台时就被刘音叫住了：
她一进门刘音就看见了，当然也看见了她手里的外套。
刘音哎，暖暖，手里拿着什么呀？
温暖外套。
刘音嗯？谁的？
刘音记得她出去时没有穿。
温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不过也没什么明显的变化，毕竟本来就是红的。
温暖嗯……关老师的。
然后落荒而逃。
刘音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挑了挑眉，拿出手机给某人发了条信息：“成了。”
可以啊关宏宇，关字不用反过来写了。
“峰哥早。”“峰哥。”
他点头作了回应，径直进了周巡的办公室。
虽说他现在的主要身份是公安大学的老师，但实际上工作重心还是在支队，没课的时候就总在支队待着。周巡巴不得他天天来，甚至老早就琢磨着给关宏峰专门弄一间办公室了。只可惜最近一直忙，这件事还没提上日程，于是周巡的支队长办公室就成了两个人共用的办公室了。
他进去时周巡已经在跑步机上了。
关宏峰今天这么早？
周巡可不是，五点多我就过来了。
周巡放慢步子，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应道。
关宏峰（皱眉）出什么事了？
周巡抢劫，人被打伤了。（周巡下了跑步机，擦了擦汗）我看过了，就普通的抢劫案，正好交给那些孩子练练手。
他点点头，想着一会儿去看一下。
周巡（突然开口）诶老关，你今天……心情不错？
#关宏峰……怎么这么问？
周巡也没什么，就……感觉。
#关宏峰（顿了顿）很明显吗？
周巡（点头）挺明显的。
其实也不怎么明显，只不过，他要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十五年的交情不就白搭了？
#关宏峰（点头）确实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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