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课的时间定在了周六晚上。”
晚上？
温暖窝在沙发上，咬着酸奶吸管，看着手机微信上的消息皱了皱眉，点开对话框，思索片刻，输入了一行字：“怎么定到晚上了？”
不行，听上去好像在抱怨，而且这个问题不就是一句废话嘛，当然是因为问卷统计出来的时间在晚上了。删掉。
嗯……
“关老师没问题吗？”
不行，关老师从来都没和她提起过黑暗恐惧症的事，还是不要主动提，万一他介意自己提起呢。删掉。
“不可以换一个时间吗？”
不行，关老师说是“定”了，要是能换，他肯定会避开晚上的时间的。删掉。
那怎么办呢……
温暖想了想，起身扔掉了被折磨得变了形的吸管，跑到刘音的卧室门口，探头问道：
温暖刘音姐，我周六晚上可以请个假吗？
刘音可以啊，是有什么事吗？
温暖关老师这周六晚上要去学校上课，我想去听。
温暖倒是不担心刘音会不同意，她一直都挺赞成自己跟着关宏峰去上课的。
刘音（皱眉）晚上？
温暖（点头）关老师统计了大家的空余时间，然后就定到晚上了。应该是七点到九点。
难怪了，他的学生应该不知道他有恐惧症。不过，问卷里其实就不该出现晚上的时间。刘音无奈地叹了口气：
刘音行吧，那你多留意些你关老师，下课后一定把人送回家去。
温暖嗯，我知道。
温暖回了沙发上，又一次打开了对话框：
“好，那我五点半去老师家吧，顺便一起吃晚饭？”
她想了想，又加了个呲牙的表情。
OK，发送。
“嗡嗡。”不过几秒，她的手机就震了两下，对面回了消息：“。”
嗯……句号？意思就是可以吧。
温暖：“那关老师有什么想吃的菜吗？”
温暖：
这个表情倒有些像她，软软的。
看上去很好欺负。
关宏峰心中一动，略一思索，删掉了编辑好的“随你”两个字，重新输入：“那就麻辣香锅吧。”
温暖：“……换一个清淡一些的吧？”
关宏峰：“油泼面。”
温暖：“……”
？老师你是对清淡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吗？
不行，还是赶快结束这个话题吧。
温暖：“没有的话就我决定好了[机智]”
温暖：“对了，要忌辛辣，医生说的”
温暖：
一个眉眼弯弯的简笔画小人，看上去还带着些狡黠和得意劲儿。他见过关宏宇用这个表情，不过，当时只觉得关宏宇的小人笑得有些贱兮兮的，和本人还有几分神似。
看来不一样的人用同一张表情，也能给人不一样的感觉。关宏峰轻轻勾了勾嘴角，关掉了微信界面。
问卷是助教发布的，所以就没有去掉晚上的时间，统计结果出来的时候他也头疼了一下。要是放在以前，他就会换一份没有晚课的问卷，重新统计一次。但是现在有人跟着，这个时间，倒也可以试一试。
温暖进教室的时候着实震惊了一瞬。
大抵是因为周六许多同学都没课，晚课又不像早八，占座也不用早起，离上课还有十分钟时教室就坐满了，后面还有几个站着的同学。
不过，更让她没想到的是，罗云浩竟然替她占了座位，就是上节课两个人坐的位置。一见她进教室，他就朝她招了招手。
两个人目光已经对上了，再装作没看见不大合理，而且也确实没有其他座位了。于是温暖只好走了过去，朝他感激地笑了笑：
温暖谢谢学长。
罗云浩没事儿。
男生也回了个微笑，把自己占座用的水杯拿了回来。
关宏峰既然同学们都到的差不多了，时间也比较紧张，我们就开始上课吧。
关宏峰话音刚落，偌大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今天的时间确实比较紧张，他把两节课的内容压缩到了一节来讲。连五分钟的课间休息时间也被他侵占了一些。
八点五十五，没有拖堂，提早五分钟下课。
两个人一起走出教学楼，校园里还是明亮的，路灯、教室的灯、宿舍楼的灯几乎都亮着。关宏峰没有换时间也有这一部分考量。但就在他们走过东大操场时，操场四周的路灯突然全灭了。
晚上九点，东大操场会熄灯。关宏峰几乎没有在晚上来过学校，自然不知道这件事。
温暖一惊，迅速打开了自己准备的强光手电筒，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关宏峰：
温暖关老师？
这束光来的很快，关宏峰脑海中的那根弦还没来得及绷紧就松了下来。他看着地面上的一大团光斑，默默将刚刚掏出的手机又放回了兜里，顿了顿，又问了一句：
关宏峰你知道？
说是问句，用的其实是肯定句的语气。
温暖明白对方在问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温暖刘音姐跟我说过。
两个人没再说话，只默契地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就又走到了光线充足的地方。温暖关掉了手电筒，拿在手里。
温暖关老师，（突然又开了口）我得跟您道个歉。
关宏峰（疑惑）怎么了？
温暖我听刘音姐说过后，觉得那个恐惧症很像PTSD，就自作主张找韩顾问打听了一下，
温暖然后就不小心问到了一些和黑暗恐惧症有关的事。
温暖嗯……我不是有意要打探您的隐私的。
温暖没有看关宏峰，只低头注视着脚下的路。
太对不起了韩大佬，她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甩锅。有机会一定登门拜谢。
关宏峰(皱眉)韩彬和你说什么了？
温暖说了伍玲玲的事。
她小心翼翼地答道，偷偷打量着关宏峰的神情，看对方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不禁心里一紧，赶紧交代了自己的主题，
温暖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和您说一说我的一些想法。老师就随便听一听？
关宏峰隐隐叹了口气，走到路边，停了下来，眼神示意她继续。
温暖松了口气，略略整理了一下思路，斟酌着开口道：
温暖我是想，当时在现场的应该只有老师，嫌疑犯A，还有伍玲玲三个人。
温暖集装箱里又比较黑，除了伍玲玲，其他人从外面很难看清里面的情况，应该是不存在目击证人的。
温暖如果我是那伙人的话，看见一个警察被打死的时候，我会先想到是A开枪打死了一名警察，然后另一名警察又打死了A。
温暖虽然这个想法不是绝对的，但有一点，我肯定不敢确定是一名警察开枪误杀了另一名警察，更不会拿这种推测去威胁人。
温暖但213当晚，打电话的人，十分肯定就是关老师开的枪，这就有些不合逻辑。除非……
温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除非他们可以肯定，A绝对不会向伍玲玲开枪。
不合逻辑的事情不止这一条。以韩彬的性格，他是绝对不可能告诉自己伍玲玲的事的。她这么一番话，简直就是在暴露的边缘跳极乐净土，甚至有可能将自己这多半个月建立起来的信任毁于一旦。
但是213最后一个犯人已经落网了，时间越久，这个组织遗留的线索就越难找，伍玲玲的事情也就越不好调查。既然今天话题到了，那就今天吧。
走一步看一步吧，她就赌韩彬会帮她。
关宏峰没有说话，只微眯着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看得她心里有些发毛。发毛归发毛，有些话既然开了头，那就不如全说出来，再找机会她就不敢了：
温暖其实……我也只是猜测。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那开枪，就是一个很正确的决定。
温暖但是，我觉得，即使我猜的完全是错的，就当时的环境而言，关老师的选择也是合理的。
所以老师其实不必这么自责。
昏暗，剑拔弩张，还有对伍玲玲“原地待命”的叮嘱。这件事情的因果复杂得很，不应该让他一个人承担责任。
他一定也知道，他只是难以接受。
她说的很多话估计都没用，但她就是想和他说。
关宏峰不是没有怀疑过伍玲玲。
但那个噩梦不允许他怀疑，那个噩梦总是告诉他，他应该愧疚一辈子。
死去的人总是完美的。
当局者迷，这件事情上他从来都做不到完全理性。
不过，现在看来，有些东西，他还是有必要追查下去了。不管是关于伍玲玲，还是关于温暖。
她到底是什么人？
“滴——”一辆汽车按着喇叭飞驰而过，车灯由远及近又消失，他短暂地看清了她的左手正下意识使劲掐着右手手腕，估计已经留下了一排指甲印。
关宏峰微微叹了口气，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前方数不清的路灯，安静，柔和，明亮。
关宏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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