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音急匆匆地走出卧室时,她正窝在沙发里,一边看书一边啃着手里的苹果。考虑到自己窝着的姿势不太雅观,她还赶紧往起坐了坐。
不过刘音全程都没有看她。仔细看,刘音甚至都没有化全妆,径直拿了外套就准备出门。
看来这是有急事。
温暖(好奇)怎么了刘音姐?出什么事了?
刘音周巡说关队受伤了,我得去看看。
温暖(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情况?严重吗?
刘音具体的我也没问,想等去了医院再说。
这都进医院了。
温暖我也想去。
刘音(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那走吧。
那家医院离刘音家不远,两个人走着,不过十来分钟就已经找到了关宏峰的病房。站在病房外时,好的坏的各种情况还在温暖脑子里闪来闪去,闪得她心慌。
她跟在刘音身后走进去,看到关宏峰正半坐在靠窗的病床上,逆着光,看不清脸色,但总归是清醒着的,应该没什么大事了。温暖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
关宏宇正坐着病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小刀在削苹果。
只是脸上的表情和手上的力度着实不大像在削苹果。
周巡正倚着窗台站着,看到刘音身后的人一愣,似乎没料到温暖也会来,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二人打了个招呼。
刘音看了看满脸写着郁闷两字的周巡,又看了看削个苹果都咬牙切齿的关宏宇,觉得还是问周巡比较好:
刘音这是怎么了?
周巡(神情颇有些沮丧)抓捕的时候,人一下儿没拦住。老关被他捅了一刀,还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把脚扭了。
关宏峰不碍事儿,只是皮肉伤。
关宏峰紧接着说,声音和往日一样低沉平静,却又听得出有些虚弱。
听到他哥还在安慰别人,关宏宇登时炸毛了:
关宏宇怎么就不碍事儿了?缝了好几针呢!我说您能不能爱惜点儿您的身体?好好待在后方指挥工作不好吗?
关宏宇还有你!周巡!你他么就是这么保护我哥的?我哥就一顾问你带他出什么外勤!他那点儿身手几斤几两你不知道啊?我他么真是……
关宏峰行了宏宇,(皱眉)我真的没事。
这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句等着呢,再叫唤非得让护士把他赶出去不可。
关宏宇立马噤了声,只是仍然气得不行,还瞪了周巡一眼。但他哥都发话了,他又不好再发作,只好把手里的苹果当成伤了他哥的那个人,下手越来越重。
自家弟弟这副气呼呼又被迫老实的样子让关宏峰不禁想起了警队里的警犬。
心情莫名好了一些。
他朝关宏宇轻轻勾了勾嘴角,又转过头看向周巡:
关宏峰你赶紧回队里吧,那个人还得你亲自审审。我这边没事儿了,别操心了。
周巡(点头)行,那我晚些再过来。
关宏峰别跑了,熬了两天也累了,还是好好歇歇吧。
周巡苦笑一声,说起熬,老关也是熬了两天了。本来就因着那个天杀的黑暗恐惧症一直休息不好,这两天熬得他心里都过意不去。
现在倒好,自己在场的情况下还让人挂了彩。真是……
周巡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看向关宏峰的眼神里将往日的痞气收得一干二净:
周巡老关,我……
关宏峰路上小心。(打断,轻轻地摇了摇头)
到底是十五年的老搭档了,有些话,着实没必要。
周巡(低头笑笑,撩了下刘海)行,知道了。
快要出门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转回身来,
周巡刘音,你过来一下。
刘音疑惑地看了看周巡,跟了出去。
大概是要跟刘音说自己的事。温暖清楚,却也不甚在意,毕竟自己心里没鬼,周巡也不可能查出什么来。眼下,还是眼前的人让她更在意些。
温暖走近了些,看病床上的人的脸色着实不大好,不自觉皱起了眉头,心疼得很。不仅心疼人,也捎带着有些心疼给人削的苹果,又怕关宏宇这种削法把手削到,于是干脆走上前去,轻声问关宏宇要过苹果和小刀:
温暖宇哥,我来吧。
关宏宇似乎还有些脾气,一言不发地递给她后,就从身上掏出烟盒来,又想起这是在病房,干脆起身走了出去。
这么一番操作下来,病房里突然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温暖在椅子上坐下,开始削剩下的半个苹果。她是经常下厨的人,手上动作也熟练,不一会儿就削完了。
她满意地看了看粗细均匀的一整条果皮,抬手想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关宏峰,却见他正闭着眼睛瘫靠在枕头上,抿着唇,微微皱着眉,额头上似乎还有一些细小的汗珠。
心脏就好像被人狠狠捏了一下,难受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毕竟是受了刀伤的人。
但他刚刚还在安慰大家。
如果她不是一直低着头削苹果的话,他是不是还会继续忍着?
温暖也跟着皱起眉来。
她轻轻把刀放回桌上,尽量不发出声音。又想着自己还是不要打扰关老师了,也准备出去。刚起身,面前的人突然睁开眼睛,往起坐了坐,转头看着她问道:
关宏峰温暖,你今天怎么也过来了?
温暖(又坐下来,将手里削好的苹果递过去)我听刘音姐说,关老师受伤了,担心您,就跟着过来了。
关宏峰谢谢。(接过苹果放在一边)最近感觉怎么样?有想起什么吗?
温暖(眨眨眼,装作努力思考的样子,然后抿了抿嘴唇,摇了摇头,有些低落地说)对不起,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对不起关老师,现在她还不能说。
关宏峰没关系,不用抱歉,我和周巡会尽力帮你调查的。
温暖嗯……(略一停顿)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关宏峰你不想找回自己的身份吗?
温暖(低头笑笑)倒也不是不想,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温暖我们觉得过去的身份重要,是因为它影响着当下和未来。但是,对我来说,我现在的圈子好像都是过去不认识的人了;我现在过的生活,似乎与我的过去也完全脱节了。
温暖而且,我很喜欢我现在的生活,很喜欢我现在接触到的人,很喜欢刘音姐,很喜欢关老师,很喜欢周队。
温暖这么说起来,我过去什么样,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温暖虽然这么说很不负责任。不过,会忘记总是有原因的。如果实在想不起来了,那就算了吧。
关宏峰(轻轻勾了勾嘴角,看不出情绪)你倒是洒脱。
温暖也笑笑,伸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没有再说话。
她心里清楚得很,自己能这么“洒脱”地待在津港,是因为执着的事情已经完成了。
如果父亲的事没有完,那她就算拼了命,也是要想办法回去的。
洒脱太难了,她最多算个随性的人。
不过,温暖抬头,看了看又开始闭目养神的关宏峰,突然觉得,让关老师好好的,可以成为她新的执着。
她想着,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问:
温暖疼吗?
关宏峰愣了一下,又转头看向她。这句话有些没头没脑,问得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温暖伤口还疼吗?
小孩估计以为他没有听清楚,就又问了一遍,一贯软糯的声音还微微有些颤抖。
如果说关宏宇刚刚那副样子像警队里的狼狗,那小孩现在下意识绞着衣角、歪着脑袋、微缩着肩膀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像小时候他养过的小奶狗,让人忍不住想揉一揉。
不过他当然忍住了。他只是摇了摇头:
关宏峰没什么大事,不用担心。
温暖嗯。(声音闷闷的)
她想看他点头。
他摇头浅笑的样子让她心疼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