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唯转了转葡萄一样黑的眼睛,盯着木头抽屉。她手中握着一把古铜色的钥匙,要使是从姐姐李念的枕套里面拿着的。
这个家伙,丈着自己早出生三年,就占用了贫寒家中的优先资源。
连床头柜和台灯的床位也是姐姐的,她掌控着每晚熄灯时间,姐姐熬夜看小说时,小唯只能忍受着刺眼的灯光,姐姐想早睡时哪怕轻轻开了手电筒也会被姐姐扯头发。
新买的漂亮衣服也是姐姐的,小唯只能穿姐姐的旧衣服,连校服也是姐姐当年的蓝色郡校服,入学仪式上,大家都穿着崭新的红校服,只有小唯埋着头,穿着姐姐当年的蓝色校服,胸口上还有一块黄色的污渍,怎么洗都洗不掉。
如果早餐只剩下一瓶牛奶,也是姐姐的。因为她可是学校田径队的种子选手。但凡家里收到新奇玩意,姐姐也有开箱权。小唯一身手,就被姐姐推到旁边。
小唯暗暗存着零花钱,省下每一份做家务得到的奖赏。她打算买件崭新的校服,再也不用遭人白眼。
这是她们共用的小木桌上唯一一个带锁的抽屉。为了这个带锁的抽屉,她们可是曾经大打出手,结果还是姐姐胜出。
姐姐从不让小唯看着抽屉里藏什么。小唯敢打赌,这个抽屉里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钥匙转动了两圈,小唯的脑袋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了加速脚步声。小唯立刻将抽屉重新锁上,将钥匙藏进口袋里,摊开书本,装作一本正经的写起了作业。
小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姐姐气势汹汹的推开门。她头上戴着一顶红色的画家帽,好几次小唯借这顶帽子戴,都被姐姐断然拒绝。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唯抓紧了口袋里的钥匙。
呵,拿出来。姐姐伸出手。
拿什么啊?小唯瑟瑟发抖。
还装?妈妈不是给你钱,让你去买生日蛋糕吗?快拿出来,你这个守财奴。
小唯松了口气,旋即又紧张起来:那是我的生日蛋糕,关你什么事啊!
你今年跟我一起过生日好了,小孩子买什么时候蛋糕!
我才不要和你一起过生日!
就差一个月而已,一起过有什么关系?
你当然没关系。一起过生日,都是你吹蜡烛,我从来没有许过愿。小唯委屈的哭了出来。
我是你姐姐。你知道什么是姐姐吗?李念推了一下小唯的肩膀。
我才不要你这种坏姐姐!我就是这个家的灰姑娘!
李念的嘴角抽出一丝冷笑:李小唯拜托少看点童话书吧,全班第49名。
是48名!
还不是因为有个人缺考。你要多尊重一下姐姐,姐姐还会免费帮你补习的。快,蛋糕钱拿出来。还有,这个对着带锁抽屉的座位,是我的。李念一手抓住妹妹的手腕,把她拉到了旁边的位置。
一声脆响,小唯,口袋中的钥匙掉了出来。李念捡起钥匙,大怒:好啊,你这个小偷,想拿我的东西!
凭什么带锁的抽屉就是你的!凭什么床头柜也是姐姐的,牛奶也是姐姐的,新衣服也是姐姐的!
我看你欠打了。
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的人就是姐姐了!小唯心中升腾起一股无名的怒火,她一把推开姐姐,冲出门外。
愤怒占据了小唯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她直径走进街区角落里快要打烊的蛋糕店,买了一个小小的奶油蛋糕,坐在店的后门台阶上,为自己点了8根生日蜡烛。
无所不能的生日精灵啊,请赐予我属于一个人的房间吧!小唯默默的许愿。
魔法念出,覆水难收。美梦成真,诅咒兑现。生日精灵艾瑞克出现了,他睁着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念出了魔法世界古老的寓言。
你真的是生日精灵!小唯兴奋地望着蜡烛上方出现的瓶中精灵。
李小唯,生日是3月12日,也就是明天。愿望已经收到,如果你想撤销愿望,一周内在许愿的地方再次点燃蜡烛。听见了吗?一周是给你们这些贪心的孩子最大的宽限。艾瑞克望着手中的资料卡,努力保持微笑。
请尽快实现我的愿望,什么诅咒我都不怕,只要给我一个单独房间!
那你能保证别再找我了吗?明天,我想去海边度假,别再把我从阳光沙滩召唤回来,好吗?艾瑞克钻粗瓶子,在天空飞翔了一圈,又被一股莫名的引力吸回了小唯的身边,一脸不满。
我都有自己的房间了,还找你吗?小唯激动地伸出手拥抱艾瑞克。
艾瑞克急忙躲闪。他清了清嗓子,扬起纤细的手指,轻轻打了个响指。
奶油蛋糕上的蜡烛熄灭,一道亮光逐渐在小唯的脸上消失。
魔法正式生效。
小唯回到家中,姐姐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妈妈告诉她,学校的田径队集训,姐姐要3天后才能回来。
她点点头,转身打开房间门,跳水一样扑向床,左右翻滚。它裹上被子转了一圈,又踢开被子,然后一跃而起,灵活地靠到床头柜边,伸出手,放到台灯按钮上。开灯,关灯,再开灯,再关灯,小唯享受着操控的美妙感觉。
快乐才刚刚开始。
早上醒来,小唯坐在餐桌面前,妈妈将双份的牛奶、煎蛋和面包都放在她的面前,他大口享用美食。来到衣柜前,她随心挑选想穿的衣服。她取下衣架上的红色画家帽,站在镜子前,左晃右晃,就算穿着胸口有黄色污渍的校服,心情依旧美丽。
独享两个人的资源,实在太棒了!
小唯吹着口哨,雀跃地向学校走去。再也没有人在她耳朵罗嗦要好好学习,课堂面对老师提出的问题,小唯也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引来全班哄堂大笑。
课后,小唯有些精神不振。平日里,她都要守在学校门口,等姐姐一起放学。姐姐会带着她到公园附近或者街区玩一圈,再回家。这一天,她背着书包,踢着地上的石子,孤独地朝家走去。
哟,这不是李小唯吗?几个高年级的同学堵住了前方的路。
知道规矩吧?一个刘海遮住眼睛的瘦高男孩,咔嚓一声咬断了口中的棒棒糖。
我……没有钱!真的……小唯往后退了几步。
李小唯,我们听说了,你姐姐不在,没人护着你。你还是乖乖听我们的话吧。另一个绑着各色发带的女孩,低下头,双手紧紧抓住李小唯的肩膀。
她的体内涌上一股火,脑海里飞速跳出那些弱小的孩子,突然掌握了某种神秘力量,变身成超级英雄画面。她甩开那双搭在肩膀上的手,将书包往地上一摔,大喊:滚!就算姐姐不在,我也不会怕你们的!你们休想从我身上拿走一分钱!
五分钟后,街角深处的巷子里。她坐在地上,她的书包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头发和衣服上满是泥巴。
她坐在垃圾桶旁边大哭,眼泪和脸上的泥土掉进嘴巴里,哇!姐姐,你快回来吧!他们打的我好疼啊!姐姐!
然而3天过去了,李念没有回来。
田径队传来消息,李念在一次野外探险中失联了。
所有的双倍物质,都无法再给她欢乐,没人抢着吃的饭菜不再可口,上学、放学的道路只剩孤单的影子陪伴。她整夜睡不着,不肯关掉床头灯,希望回来的姐姐能看到家中的光亮。
我们也不知道她去哪了里,仿佛人间蒸发的了魔法一样,李念消失了。第7天的夜里,田径队的教练来到家中,告诉李念父母。
魔法,两个字跳入小唯的脑袋,她立刻跑出家门,跑到街角那家蛋糕店。
蛋糕店的门就要关上,小唯用尽力气,跑上楼梯拉住要关上的门。
她的脸上挂满了泪水,对店主说:请给我一支蜡烛。
小唯点燃了的蜡烛,将蜡烛放在地上,双手合十。
无所不能的精灵大人啊,请帮我撤销魔法!
戴着太阳眼镜,穿着泳裤,喝着冰镇椰汁的艾瑞克出现在小唯面前。
所以说我最讨厌小孩了。艾瑞克吸了口椰汁,翻了个白眼,因为魔法契约的召唤,艾瑞克的海边度假显然泡汤了。
精灵大人,请让我姐姐回来吧!小唯大哭。
小鬼,你是七天前晚上八点熄灭的蜡烛,现在是八点十分。抱歉,你已经超时了。
求求你了,精灵大人。只要我姐姐能回来,我愿意付出一切!说着,小唯打开背包,掏出一个玻璃罐,里面是满满的零钱。
小唯将零钱罐高高举起,重重摔下,零钱罐瞬间粉碎,地上都是闪闪发光的硬币。
这些钱,你全都拿去!精灵大人,请让我姐姐回来吧!小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捧起钱币,苦苦哀求。
她是全世界最好的姐姐。我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当狼狗接近妈妈,她就站在妈妈面前,保护妈妈和我。
当我出生以后,她看到妈妈肚子不再挺起来了,就大哭着问妈妈我怎么不见了,直到在摇篮里找到我,她才不哭,开始摇摇篮,唱歌给我听。
她教我读书、写字,骑自行车带我上学。别的孩子欺负我,她就保护我。爸爸妈妈不在家,她就站在板凳上做饭给我吃,不仅校服上溅了洗不掉的油渍,手臂还被开水烫伤了……
如果没有姐姐,住再大的房子,我也不会快乐。求求你了,让我姐姐回来吧。
艾瑞克叹了口气,他的头快被这孩子哭晕了。
他弹了弹手指,蜡烛熄灭,魔法撤销。
夜色的尽头,李小唯家的电话铃声响起来,电话的那一头,是走出森林、回到田径队的李念。
小鬼,你姐姐和你一样爱存钱,都存在那个你想要打开的抽屉里。不久之后你就会有新校服了。艾瑞克吸光了最后一口椰汁,回到了封印它的瓶子中。
封印艾瑞克的玻璃瓶壁上,一道屏障如齑粉般粉碎。
在屏障粉碎的瞬间,艾瑞克看见有一个小女孩,大哭奋力地朝家跑去。
有一盏不灭的台灯,正等着她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