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墨自然是知道自己的身子,生来体弱也就罢了,后来东方妍下毒的时候,其实带着慕云墨也下了些毒药,只是毒性不深,但是到底是损了根本,庄子上蹉跎多年,进京一来便思虑不断,方才情绪的控制不住,也大概是她身子体内的气血翻涌了。
只是,眼下她如何走得开?
封江清也约莫从花故里那里知道了慕云墨身子的情况,此刻便也出声道,“去吧,京城中我都可以帮你盯着,不会出什么事的,很多事都不容易,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慕云墨怔了怔,是了,自重生一来,她多多少少都还是有些想要刻意忽视自己身子的想法,现下看来是不可能了,慕云墨叹口气,索性自己还没及笄,去静养个一年半载倒是也不碍事,只是恩恩怨怨尚在京城,她如何能放心得下?
德亲公主此刻也站起身来,眼眶还红着,走到慕云墨身边,伸手抚了抚慕云墨的脸颊,“墨儿,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怡安想来也不愿意看到你把自己逼得这么紧,去吧,京城里的事,大可放心,姨母保证,有的人自然都会给你留着。”
这便说的是慕子月一干人等了,慕云墨眨眨眼睛,到底也是,她总也要让慕子月尝尝上一世她所受的苦楚,那么总要把慕子月留到及笄才是,如今这还有个两年,宰相府让人心烦,还是不如回了避世谷,顺便修养身子了。
只是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不舍,慕云墨抬眼看了看封江清,那个芝兰玉树的男子正专注地盯着她,慕云墨浅浅一笑,“好了,姨母都这么说了,云墨听着便是,只是总是还要一些时间处理一下手上的事情,再者,云墨这一去总是要个一年半载的,也需要个名头不是?”
花故里伸手拿着扇子敲了敲慕云墨的额头,“要什么名头,你要去避世谷,就是以老头弟子的名头回家罢了,不需要名头。”
慕云墨怔了怔,“我好歹是宰相府的小姐,这样,可是会影响到师父江湖的名声,不大好吧。”
花故里挤挤眼睛,只觉得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地道,“你怕什么,避世谷哪个不是要把你当成宝贝一样宠,管着别人做什么?再说,你要是回去,那个老头子不指定要高兴成什么样子!”
德亲公主看着慕云墨,眼底流露出不少惊讶来,倒是看不出慕云墨原是还有些这么些个由头,眼里也浮现出些骄傲来,也不打扰这些年轻人说话,同慕云墨嘱咐了记着走前去找她一次,便走了。
慕云墨看着德亲公主离去的身影,还是那样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公主,似乎那些满目的温情都留给了自己和怡安郡主,慕云墨回头看向府衙高高挂着的牌匾上的“明镜高悬”四个字,所有受到的不公平和邪恶总要得到声张,哪怕是隔了前世今生,正义也许会迟到,但是总不会缺席。
慕云墨离了京兆尹府,没有回相府,而是去了相国寺。
那是供奉了怡安郡主排位的地方。
果不其然,慕云墨到的时候,已经有些百姓在祭奠怡安郡主了,见到慕云墨来,热心的便纷纷上去问候,慕云墨便浅笑着同百姓们打着招呼,便恰如是当年怡安郡主还在时一样,和百姓们其乐融融的样子。
百姓们也是识趣的,早早就走了,也好让慕云墨能够安静待一会儿。
慕云墨那一天没有回相府,一来是想陪陪怡安郡主,二来也是倘若她现在回相府,老夫人只怕是正在气头上,想来是不会轻易放过她。
老夫人虽然平日里宠着慕云墨,但是不过也算是两人私底下暗戳戳的一种共识罢了,老夫人虽然不喜东方妍,但是却也是不欢喜慕云墨用这样侮辱相府名头的方式,还是将这么私底下的的事情放到明面上来,让百姓耻笑的,此刻定然是对着慕云墨各种不满了。
慕云墨虽然不大在意,但是也万万没有愿意这个时候去撞枪口的爱好。
相国寺的一个偏僻安静些的客房里,南絮正在给慕云墨脸上的伤上药,那巴掌印太过鲜明,南絮便瞧着心疼极了,拿着棉签正小心沾着今日里封江清给的药,往慕云墨脸上抹,一边的青叶也拿着个鸡蛋回了来,准备一会儿帮着慕云墨消消肿。
南絮便忍不住道,“姑娘这般细皮嫩肉的,相爷下手也太狠了些,当时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小姐这脸看着都似乎是要破相了一样。”
南絮知道慕远京一向不拿慕云墨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这样说起来,不免就带着明显的恼怒。青叶也是不禁在一边暗暗点点头,她是习武之人,大约也是估摸出那个下手的力道,这也算是青叶第一次见到慕远京居然如此冷漠地对待慕云墨,倒是真心地让她有些惊愕。
一夜就此过去,倒是相府里很是热闹。
先是这些日子在外面花天酒地日夜颠倒的慕子安终于是回了府,却是听到这个消息,便是直冲冲去找了慕远京求情,却是被慕远京看着慕子安这些日子颓废浪荡的样子,大吵了一家。
彼时本是慕子月好生去慕远京面前说了不少好话,慕子月现下聪慧,每每哭起来好不较弱惹人怜爱,慕远京便也有些心软起来,但是那绿帽子的事情,也确实可以说得上是有被人栽赃陷害的嫌疑。
于是乎慕远京派人将东方妍身边的所有的丫头下人都抓了起来严刑拷打细细审问,想要问出那个奸夫到底是谁,东方妍身边的贴身嬷嬷自然是什么话都不肯定说,慕远京也是为了杀鸡给猴看,好好震慑一下府中的所有人,便一怒之下,将那个嬷嬷乱棍打死扔了出去,慕远京死刑用得狠辣,底下的那丫头下人们心慌之余又承受不住了,也硬是被这样逼得齐齐串了口供,只说是东方妍未出阁之时遇到了一个大侠,那大侠已经离了京城,是位江湖人士,这才作罢。
这便是将东方妍给慕远京戴了绿帽子的事情证实了,这一夜里,宰相府的所有主子都没有睡觉。慕远京求见了老夫人,连夜写了休书,要送进大牢给东方妍。
慕子月倒是个动作快的,看到眼前景象,便赶忙给东方府送了消息,东方城虽然觉得这也实在是丢了东方府女子的脸面,但是现下到底是东方府要和慕府连成一线,这才好投奔封白华,这也算是封白华交给东方府的一个任务了。
东方妍也是大半夜就赶了过来,两个人在书房里聊到了要去上早朝的时候,到底到最后也没有拦住那一纸休书,但是两个人似乎也达成了别样的约定,也还算是友好,只是慕远京的神色还是差得不得了。
慕子月和慕子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便是不免颓败的很。
反倒是当时正绣着女工的慕归妍听到这个消息微微一笑,一边的丫头还很是有些嘲讽地说道,“东方氏如今的下场可真的是可怜,让她当年一直欺负小姐,这也算是活该了!”
慕归妍手上动作不停,一点一点在那块方帕子上穿针引线,嗤笑一声,“就凭着东方妍的脑子,还想用这种手段对付慕云墨,当真是蠢死了。”
那一边的丫头便附和道,“大小姐聪明,这般对付了大夫人,小姐就可以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了。”
慕归妍却是有些阴鸷地道,“这算什么渔翁之利,这鹬蚌相争,总得都死了才好,才能得双利不是,也真是可惜了,都闹到京兆尹府去了,还去了两个王爷一个公主,最后死的却只有东方妍一个,真是划不来。”说着,慕归妍的语气已经是越发冰凉了,“这要是真的鹬蚌相争了,连着慕云墨一起死了,那该多好,那我前面的路,不就是顺畅多了。”
说着,慕归妍的语气实在是有些阴晴不定,诡异地不行,同她那娇俏的模样实在是千差万别。
就是那惯来侍奉慕归妍惯了的丫头都听得有些心惊肉跳,忙不再说话,闭了嘴,不敢再去接话。
慕归妍看着那丫头的模样,有些讽刺地一笑,手中的帕子也开始收尾了起来。
丫头往那帕子上看去,那分明是个金黄色的展翅欲飞的凤凰,直直地往天际上冲去,显然是想要化身凤凰一飞冲天。
京兆尹府的大牢里,很是阴暗潮湿,越往里面去,便越发阴森和破旧,角落里还能明显看到些一窜而过的老鼠之类的各种虫子。
不少武装笔直严肃的侍卫守在门口,手中持着长枪,慕云墨便是带着青叶和南絮,这日里在相国寺用了午膳,悄默默出了来着京兆尹府的天牢要看望东方妍。
那侍卫自然是要拦着慕云墨,慕云墨便从袖间拿出昨日里封江清给她的一枚玉佩,上面还清晰地刻着“楚”字,那侍卫便赶忙让开路,恭恭敬敬地由着慕云墨进去了。
进了那大牢,又走了好几道门,这才见到东方妍的牢房,倒是关的在很里面,这往里的坏境也是越发差了起来,慕云墨挑挑眉头,论起来,东方妍也住不进这么差的牢房才是,想来也是那林梁特意关照的,倒是有些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