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辞清摸了摸母亲逐渐体温变冷的脸颊,她擦干眼泪,坐了起来,将母亲枯瘦如干柴一般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恩……”她用力的点头,“娘亲,你可以听到的吧,阿辞不怕,阿辞会健康长大,会保护好自己,阿辞会一辈子记着娘,记着娘说的一字一句”
邱采茶双手抖了抖,轻轻的摩挲着女儿脸的手无力垂下。
她笑了,那笑有些恍然,却是欣慰的,她的阿辞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她知道,她都知道。好像她听到女儿稚嫩的话也可以走的安心了,甚至是不是能够含笑九泉了。
“阿辞,听娘说……”她咳了一声,再是坚持着想要同女儿说完这最后的话,她是真的怕,可能再是不说,她就永远也是说不出来了。
“阿辞,去找外祖母……”她的眼睫落了一下,已经看不清女儿的小脸了,只是还能感受女儿小手暖暖的,身上淡淡的香气,就像是在枯黄的岁月里面,那一份永不消退爱,这是她的牵挂阿。
“阿辞不怕。”
她知道,娘去了,但依旧拍着母亲不停重复说着这句话,这个女人是爱她的,哪怕最后也都是无法放下自己还小的女儿。
“娘亲,阿辞不怕,”她将自己小小的身体缩在了邱采茶的怀中,一动不动的躺在她的,心中无力的呐喊着,不要啊老天爷。可是她却是悲哀的发现,娘的手已经越来越冷了,她拉住了母亲的手,不听摩擦着。
“娘,不冷哈,阿辞给娘呼呼,娘就不冷了,”她不时的给邱采茶的手是吹着热气,可是越来越冰冷的手让她不得不相信现实,娘的身体不会再热了,娘的眼睛不会再睁开了,在也没有人会和她说,阿辞不怕了。
这世上到底是有将她捧在手心里为宝的,是娘,是她的娘……
“娘,娘……”
邱辞清不时的大哭着,不时安静的流着泪自言自语。
她闭上眼睛,嘴里虔诚的念着,一字一句,一句一语……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
她哽咽着,声音已经嘶哑,依旧倔强的念着,她要为自己的娘念往生咒,为她超度,她要用声音送自己的娘上黄泉路,让母亲不在孤独。
娘亲,阿辞不怕,阿辞很坚强的,阿辞还要请人送娘亲走。
她知道,她走了,娘因为牵挂着她,所以才熬到今天,娘不愿意留她一个人,她一直在撑着最后的一口气,她舍不得还小的女儿,她想陪她长大,想带她去到处看看。
邱辞清拿过了那块帕子,叠的整整齐齐,小心的放在心口上,拉过那床破被棉布,盖在了母亲的身上,爬下了床直直的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村尾全是山头,没有其他人家,这破旧的屋子,是她的家,门口缺了口的小碗中,还有半碗米糠,邱辞清用尽全身的力气跑了出去。
来到一家大门前,不停拍着,直到门从内里打开。
她扑通一直声跪在了门口,不停的磕头,整个村里,只有这家的婆婆对她娘两好一些。
里面走出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精干妇人,而她一见是邱辞清的举动,吓了一跳。
‘’小辞清,别磕了,和婆婆说说怎么了。‘’
她上前想要扶起邱辞清,可是邱辞清却依旧倔强的重重的将自己的头磕在了地上,那咚咚的一声,这么小的娃,咋这么懂事呢。
“婆婆,阿辞的娘亲睡着了,不动了,求婆婆帮帮阿辞。求求婆婆帮帮阿辞。”
她边说,边是不断的磕着头,村子里的人都是避她们母女如毒蛇猛兽。
因为邱采茶是弃妇,一来就病了,而且久治不愈,也不知道是谁传出的,说她是不祥之人。所以村子里平日里都避着她们。二人平日里住的破茅草房,大家都避之不及。就连平日里的吃食,都是邱用身上不多的物件换的,他们送到门口,嫌弃的不肯多走一步。
邱辞清别无他法,其它人,根本就不会对她开门,她快死了捡着地上石头吃之时,她被人打,被人骂,她一个人躲着,怕娘看到,怕娘知道她最后的镯子也只换来这些。
她知道,人死入土为安,她要活下去,她要让宁家所有陷害她娘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她会好好活着。
李婆子一听,心里猛然的也是一个咯噔。
也是难为这孩子了。
“赶忙冲着远处还在除草的儿子喊了一句,大柱阿,”然后一只手就抱起了邱辞清,造孽阿,这么小个人儿,面黄肌瘦,身上几乎都是没有一点的肉,额头上面还是青红一片,两只眼睛也是哭的肿出了核桃,这小可怜的,真真是哭的她心都碎了。
“快去地里找你大哥二叔,那邱家娘子应该出事了。”她也不好说人走了,毕竟小孩子不懂有可能只是晕过去了,虽然不太可能,可是心里还是这样想着。
“哦……”大柱也不多问,拔腿就往地里跑。
李婆子三步并两步的到了屋子内,就见里面的女人怕是走了一会了,这人是真的不在了。
也是真的心疼这对母女,她把手中的娃娃放了下来,摸着她的枯黄的头发,打来了水轻声的对她说“婆婆给你娘洗洗,你呆在这。”
邱辞邱点点头,弯下了自己的膝盖,跪在了那里。
李婆子看着这孩子的举动,心跟着揪着疼,不敢耽搁,手碰到邱母时身子还是软着的,给洗干净了,安心上路吧,如果没有入土为安,是要变成了孤魂野鬼,投不了胎的,生前再是如何,这人死了,也都是人心如灯灭,一切归于尘土。
都是乡下做惯农活的,一家人都手脚麻利的,让自己家儿媳妇找来了一件没有没有穿过的衣服,虽说家中也不富裕,可这会也不心疼衣服,毕竟死者为大,竟然遇到了,那么就要将人送的安生了。
看着李婆子一家忙里忙外的,邱辞清只安静的磕着头,上跪娘亲,下跪这一家的大恩大德。
娘,您走好。
阿辞给娘送行了。
娘,阿辞不怕,阿辞这一辈子都不怕,娘一个人走在路上,也不要害怕。
娘,走好。
阿辞会去找外祖母,听他们的话,替娘尽孝,娘说的,可以视阿辞如珠似宝的男子,阿辞也会视亦会如此对他。
娘,走好。
阿辞不会惹外祖父不高兴,一定要好好的活,好好的做人。
娘,走好……
她一字一句的说着,一下一下的磕,一句又一句的念着往生咒。
李婆子端着盆子出来的时候,见正跪在地上念着往生咒的小女孩,突然感觉这孩子身上是有道佛光闪过。
她不敢相信的揉揉自己的眼睛,再次睁开,发现什么也没有,不由笑道,年纪大了,眼睛花了。她叹了声,最终还是忍不下心,这么年轻的女人,草草一裹,就如此的下葬了。
咬了咬牙她拿了一些银子,让自家大郎去订了一口薄棺,在多他也是拿不出来了,也算是做了一回善事了。
不管邱采茶是哪里的人,她现在毕竟是在村子里去世的,所以李婆子就和里正说过了,就把人葬在他们村子里的祖坟里面吧。
村长摇了摇头,起初是不愿意的,可是最后再是一起这孤儿寡母的,说了一句可怜,也就同意了。
下葬的时候,是李婆子一家子帮着下葬的,如花一样的年纪就走了,所以这不是喜丧,也没有吹打什么的,请村上的人挑了一个时间,就将人葬了,而村后头的黄土坟地里面,就多了一座新的孤坟。
邱辞清跪在玟前,磕了三个头。
李家的人都是站在后面,看着这小小的人儿,十分不好受,心里难免生出一股悲凉感。
邱辞清给娘磕过了头后,然后调转方向,在李家人的面前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小清辞,跟婆婆回去吧,给婆婆当孙女去,”李婆子真的不舍这懂事的娃,也是真的喜欢。她也知道,如果她不管这孩子,这孩子怕是不能健康的长大。
邱辞清看到李婆子眼中的怜悯和喜爱,认真的摇头,“婆婆,我有家,家里有娘,娘说会一直陪着阿辞的。”
“阿辞要为娘守灵,娘的灵就在那里。”
李婆子又是劝了半天,怎么都没想到这娃竟这么犟。
邱辞清缓缓走向那崭新的坟头,又跪在地上,然后趴在了那个坟堆面。
娘的话,她信,她不就带着记忆重生了吗。
晚上,村里到处星星点点的亮着油灯,飘着菜香味,她依旧一动不动的跪着。
邱辞清拿着半碗米糠就这样吃着,她不在乎好不好吃,只要能填饱肚子,陪娘几天,她就去找外祖母,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在自己强大以前,不得不找一个能够保护自己的人。
看着冰冷的坟头,眼泪不停流着。
她不想回到这个地方,独自品尝这令人窒息的味道,可她又不舍的这唯一有母亲生活的痕迹的地方。
这一夜,她干枯了一辈子的眼泪就这么肆无忌惮的流着。
她不是不会哭,她也不是冷血,她会哭,她会哭的,她会哭的,她真的会哭的,只是不能哭,哭了就活不下去了。
醒来时门口依旧放着半碗米糊糊,吃饱了自己的肚子,走到坟地的时候,远处的旭日这才是冉冉而起。
那一片淡白色的晨曦间,终于是染上了她的年幼的脸。而天,半壁蔚蓝,半壁沉霜。
她迈着自己的小腿,去田间地头摘了不少的野花。将野花放在了坟堆边,躺在一边,就像娘亲还在时那边。
‘’娘,阿辞来陪娘了,娘你在那还好吗,阿辞不日就要离开这了,娘放心,阿辞一定
会保护好自己。未来给娘造一个又大又暖的房子。‘’
她吸了吸鼻子,也是用小手抹干净了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