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动行驶的气垫船带着萧阳几人到达出发时的厂房门口便停下，一队人下了船按照小地图上的导航指引往庇护所管理处走去。
再次回到13号庇护所中，此时留在这里的玩家已经没多少，当前在线的大部分人还都汇聚在游戏的第一个副本那里。
这倒是个好现象，萧阳不禁想起以前玩过的那些大型角色扮演类网游，开服的第一天往往都不怎么有趣。按照原来的套路，新手村里会出现大量玩家争抢任务怪的击杀和任务道具的拾取等场面，公共聊天频道里也是充斥着抢怪者与被抢者的互骂，简直如同灾难一般……
其实那些游戏真应该学学《尘世》的设计，别总是一进游戏就把玩家都聚在所谓的新手村打一些莫名其妙的低级小怪，直接让玩家下副本多好，互不影响各打各的。再加上有着会根据副本进入人数动态调整副本难度的机制，不管是自闭单机型玩家还是喜好社交的组队玩家，都能正常玩下去。
虽然打通副本还是需要一些经验和技术，但至少不会像干着急抢不到怪那样被硬拖住游戏进度而恼火，哪怕是不想组队的孤狼玩家，多花点时间和精力也能把游戏继续玩下去。比如像萧阳这种玩过再多网游也仍旧不太喜欢跟陌生人组队的类型，游戏设计上能允许玩家独自挑战副本而不是只能待高等级后回来碾压，真可以说是天大的福音。
“看样子咱们的进度领先大多数人了。”李岩高兴地说，“待会交完任务先下线休息会儿吧，尤其是茵茵你们仨，从下午开服到现在都没停过。刚打的三场Boss战还挺累的，估计没多少人会像咱们一样全程体感模式。”
“习惯了也还好，就是打起来念咒语太频繁，这会儿感觉好渴……还是塑能师和结界师最好，喊个技能名就行，还不用一直喊。”卓清的声音听起来是有些哑，几场战斗里就属他语音念咒喊得最起劲。
“我最惨好吧，不光要念咒还得一直甩着手柄做施法动作……”李岩跟着说，然后又问雷茵茵，“话说你封测时一直都用体感模式的？玩起来不累吗？而且玩游戏念咒语这么中二的事情说实话还挺羞耻的……”
“当然不是呀，大部分时候都还是传统模式。”雷茵茵答道，“不过不是说了要先练熟嘛。今天打的Boss其实没什么压力，等以后开荒遇到正儿八经的硬仗，你们就知道体感模式有多好用了。哎？我突然觉得你们今天问过好多我说过很多次的东西，合着以前都白说了是吧？”
最后一句反问的语气多少带着些怒气，吓得李岩和卓清连忙否认。
萧阳和卓远一路上没怎么开口，两人听着李岩和卓清的抱怨暗自庆幸自己的职业不需要吟唱咒语来施放魔法和法术，不约而同决定还是别出声吸引仇恨的好……
一行人聊着天很快走到管理处的门口，却没想到正好碰上燥物主和他的队友从里面出来。现实中的李岩一愣，他的角色李山石也停下站在原地。
“嘿，又碰上了，你们还真是厉害啊，一遍通关还拿A。”燥物主首先开口，语调明显有点阴阳怪气，“这回李岩你得介绍下这几位朋友了吧？”
半天也没有人搭理，燥物主看着面前的五个游戏角色一直杵在那里一动不动，暂时还没想到这群人再一次将他无视、直接摘掉虚拟现实眼镜休息去了……
“这人怎么这么烦，阴魂不散的啊！”都聚在客厅以后，雷茵茵第一个愤愤地说。
李岩一言不发，坐在旁边的卓清看着李岩，也不知道该不该把他跟燥物主的恩怨说出来。
不过很快李岩仿佛是想通了什么一般，长叹一口气后说道：“卓清，你跟卓远和茵茵说吧。萧阳你跟我来，有些事我单独跟你说。”说完站起身，带着萧阳离开客厅，走向玩游戏时卓清和卓远兄弟俩所在的那间游戏房。
等萧阳跟着进屋后，李岩把门关上，然后走到最里面打开推拉窗，11月中旬的寒风让整个房间的温度瞬间下降不少，吹得萧阳站在屋里先打个哆嗦。
“透透气，顺便抽根烟，你要不？”李岩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取出一根叼在嘴里，随后把烟盒递向萧阳。
“来一根吧。”萧阳走上前接过烟盒也抽出一根，刚将过滤嘴放入口中，李岩便把打火机点着火凑过来。
两人无言，各自吐着烟圈，萧阳不知道该怎么问，只能等着李岩张口。
李岩抽完一整根烟，顺手把熄灭的烟头弹出窗口，终于打破沉默：“其实吧，你能来我这还是让我挺意外的。”
“那不还是你的盛请难却么。”萧阳不明白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只得笑笑，顺着李岩说道。
“上次咱们同学聚会完，回去我就在网上翻到你的简历，那几天本来我就一直在各个招聘网站招人。”李岩继续往下说道，“聚会上只是知道你没工作，我当时想的特别简单，就是拉你来入伙，你的天赋有大用。后来看到你的简历我就差不多不抱希望了，以你的资历怎么可能会来干我这行？这几天我一直都想找机会问问，你这几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本是打算来听李岩讲讲他的故事，萧阳可完全没想到会先被李岩问起自己的经历，短暂犹豫之后，缓缓说道：“实际上你看到的简历是粉饰过的，我大学毕业后……怎么说呢……工作上的事就从来没有顺利过，第一份工作干不到半年公司就倒闭，第二份入职三个月公司业务调整被辞退，第三份以为能稳定结果没多久就遇到内部派系争斗，实在待不下去我自己辞职……再往后好几份工作都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干不下去，后来我借了笔钱自己创业，也是破事一大堆，跟家里人也闹翻了，自己搬出来住差不多断绝来往有一年多。最近这半年干脆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工作，面试去的倒是不少，要么是骗子要么是疯子……说实话，我现在可以说是走投无路，一屁股外债马上就要还不上了……我也不瞒你，我到你这也是孤注一掷……”
“你欠了多少债？”李岩问道。
“几十万吧……”萧阳叹了口气，“有一部分是从银行借的，每个月都得还一部分。”
“看来都好不到哪去……”李岩听完又点上一根烟，终于开始讲起自己的事，“今天在游戏里遇到的那个燥物主……本名我不太想提，以前是跟着我干的，比卓清还早……”
“跟着你干？”萧阳没想过他们俩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初中时班里人应该都知道，我家条件不太好。”李岩提起更早的事，“到了高中我也基本没跟你们这些初中同学联系过。其实我高中都没毕业，高三上学期我就辍学打工去了。最早是在网吧当网管，很快遇上网游潮爆发，我开始在网吧里接起代练、打金和刷装备的活。因为小时候就爱玩游戏吧，技术还不错，网游可比咱们那时候玩过的简单太多了，所以我的效率一直都比别人高。那网吧老板看我这条路走得不错，就让我专心干这些，后来我越做越顺，干脆离开网吧出来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燥物主，就是那时候跟我一起从网吧出来创业的……”
后面的故事并不复杂，而且颇为俗套，电视剧都演烂的那种桥段。李岩和燥物主两人靠着一股拼劲在竞争激烈的游戏代练代打行业杀出一条血路，巅峰时整个工作室有近百名员工，称霸当时市面上流行的十多款网游，甚至直接垄断不少服务器的经济生态，差点做到业界第一。在当时工作室如日中天的时候，身为公司副总的燥物主介绍给李岩一个土豪。那个土豪据称看中李岩他们，想要以买断的形式提供赞助，说白了相当于是包养整个工作室的几十号人只给他一个打工。
那年代一些喜欢在游戏里当土皇帝的有钱人经常这么干，花大价钱买下一整个工作室为其在游戏里做各种事，有点像是在虚拟世界的私人雇佣兵那种感觉。于是李岩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尤其是燥物主带来的土豪还开出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价码。
以为是天上掉馅饼的李岩很快与土豪签订合同，都没顾上仔细审阅其条款，然后便出事了。先是土豪不断提出各种无理要求，之后以违约条款为由克扣佣金。而限于合同工作室也无法再从其它途径获取营收，导致李岩不得不靠借贷给员工发放工资，不到半年令自己债台高筑，工作室的人员也流失掉三分之一。
正在李岩为维持工作室的运转而心力交瘁时，燥物主突然带着剩下的几乎所有员工集体辞职，把一切责任都推到李岩身上，扬言是与土豪签下合同的李岩导致工作室深陷泥潭。
数年拼搏建立的基业一夕崩塌，李岩还没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工作室已经只剩下不到十个人，再也无法继续履行与土豪签订的合同内容，后者竟然还趁火打劫，一纸诉状起诉工作室严重违约。
不想牵连他人的李岩主动把最后还忠心耿耿留下的几名员工遣散，其中之一的卓清却在遣散后的第三天带来一个让李岩差点气到脑溢血的消息——发生的一切都是燥物主在背后和那个土豪联手搞的阴谋。
卓清是在一家酒吧偶遇到燥物主和土豪，好奇的他隐藏起自己去偷听那两人的谈话。真相很俗烂，但也很真实，就是单纯的为了钱。所有发生的事，都是燥物主与那个所谓的土豪联手在李岩面前演出的一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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