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一角。老板娘一再地说没关系，眼神还时不时飘向武亦。沈炔琢磨，再晚来一会儿，忘带钱包的小兔崽子说不定被这老板娘收归麾下了。
“……哥，不是故意的……”看沈炔付了账之后坐在对面叹了口气，武亦又点了杯咖啡。
“手机拿来。”一想起那天早上的事儿，和某人对着自己内急赤白脸的态度，沈炔就气不打一处来，开口自然没什么好气儿。多亏了自己那么些年被高胖子锻炼出来的好修养，还多亏了这小崽子有小叔叔和自己老爹这些个好靠山。
沈炔在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要跟小屁孩子一般见识。无奈地深呼一口气，白了武亦一眼：丫居然还好意思嬉皮笑脸地又点东西。
过了一会儿手机伸到武亦眼前：“微信给你充钱了，以后再忘带钱包，手机也能付帐。”
“哥你真厉害。”也许是连着做错事儿心虚，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武亦少见地夸赞着，特别生硬。
“哼~~”沈炔笑了一声：“国内现在电子支付很便捷，你也学着用用。对了，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就……”武亦垂下头，吭吭哧哧，欲言又止。
“说吧，不批评你。”
“真的哈~”武亦坐直了腰，抿了抿嘴唇，鼓足勇气：“……在家有点儿……害怕……”
哈？害怕？大哥，你都大三了，23了，大白天在家待着，害怕？！沈炔两手插兜里，等着武亦下一句话。
“看新闻说，有个人洗澡的时候心脏病淹死了，在润景。怕你因为这事儿有压力，所以……来看看。”武亦当年因为抑郁导致语言表达障碍，后来一直生活在国外，中文水平糟糕得很。不过忽略掉语法错误，沈炔听明白了，这特么哪儿是害怕，这叫担心好不好。再怎么会说五国语言，也得先把母语练好啊。
“害怕哪是这么用的？白痴啊你！这叫担心！害怕呢，是指你自身觉得恐惧、惊慌。担心才是说，为别人不放心，有牵挂。我说你这中文能不能好好学学。”
“哦~嘿~~”武亦双手捧住咖啡杯，不好意思地呲牙笑。
“吃饭了吗？”又绕回老话题，看在这小崽儿还知道担心自己的份儿上，沈炔决定，上次的事儿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下不为例吧。
“吃啦。徐哥送的，全都吃光了。我想跟着他来，他不同意。就……自己出来找你了。牵挂你。”武亦现学现卖。
果然吃饱睡足了话多，早上还和缺水的蔫巴鱼似的，现在这话一套儿一套儿的，虽然用词错到离谱，还算中听。沈炔憋住笑，把已经弯起的嘴角拉平，继续着大哥的威严光辉。
“现在看到了，我没事儿。喝完了就回去，下午我还有工作。”
……
武亦没说话，看着沈炔，眼睛里水汪汪地，在……哀求？怎么个意思？
靠！
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别人和自己示弱，尤其是这种你一句话就能决定他喜怒哀乐的人畜无害式请求，狠不下心啊。再说他一个小崽子，从国外灰溜溜偷跑回来，除了自己也没朋友，咱们不能欺负弱小啊。而且已经答应了家里和小叔叔要看着他，这要是不顺着他的意，他再这么不带钱到处乱跑，真出点儿什么事儿，自己也没法交代。
“怎么了？”沈炔看着扑扇扑扇的大眼睛，从语气开始有投降的趋势。
“就……我能跟你待着吗？一个人在家，太无聊了……”
“办公室更无聊，我工作的时候又不能照顾你，你还是自己待着。回去吧。”虽然之前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决定，沈炔还是不想这么轻易就让小崽子得逞。要不然显得他太好说话，没有当大哥的威严。
“那不一样。我自己在家，是留守儿童，跟你在办公室，算随迁子女。不一样。”
尼玛！沈炔实在憋不住笑了，插在兜里的手臂夹住身体两侧，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这都哪儿学来的词儿？估计为了说服自己，把他认为能用的中文词儿都用上了。还挺与时俱进，知道留守儿童和随迁子女。到底知不知道这俩词儿什么意思还两说。
“……沈炔哥哥，我就待着，保证不打扰你工作。你缺助理吗？我可以假装是你的助理，跟在你后面拎包。”
“我没包……这么想留在这儿？不怕被小叔叔抓现行？”沈炔语气柔和下来，毕竟除去家人的嘱托和对武亦童年遭遇的怜悯，这个孩子还是他从小看大的。在他还真是个小屁孩儿的时候就能治沈炔，没辙。
“孙子兵法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孙子兵法有这句？我怎么没听说。
“你知道助理都做什么吗？”
“啊？助理不行啊？做保镖也行。你们出门是不是要带好几个保镖？我还比较能保护人……”为了证明自己，还把腰杆儿挺了挺。武亦不知道“沈炔哥哥”四个字已经让沈炔彻底缴了白旗，根本用不着再调动脑细胞。
“行吧。怕了你了，狗皮膏药似的……走吧。”说完带着武亦赶回润景。
“沈总，帮您换杯咖啡。”
“沈总，高峰论坛项目营销规划请您记得审批。”
“沈总，秘书的面试在星期三上午10点开始，可以吗？”
沈炔把自己闲着的电脑给武亦，让他在旁边桌子玩儿，自己忙工作。不那么赶时间的事也被属下进来催，办公室来来回回的人悄然变多了。
哼~都怪自己平时惯着他们，这也太无法无天了。见着帅哥就以工作名义来过眼瘾，别以为我不知道。过后再一个个的收拾你们。
沈炔不动声色地处理工作，偶尔抬眼看看专注玩儿电脑的“留守儿童和随迁子女”。
不得不承认，咱弟弟这颜值，这气质，别说女人了，就是男人看了心思怕也是要动一动的……哎~~好像哪里不太对。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在自己手下这些姑娘眼光还不错的份儿上，姑且原谅他们。
“沈总，溺亡案专项会议在12楼B会议室，15分钟后开始。”秘书进来提醒。临出门不忘盯着武亦看。
“好。”
“这个会可能开很长时间，没事儿的话你就先回去。”
……
武亦停下敲击键盘的手，一脸惶恐地看着沈炔。
“我能一起去吗？”
“不能。”公是公，私是私。沈炔不会让步。
“就……那我在办公室等你。”武亦指指电脑：“我玩儿游戏。”说完挤出一抹笑。
看武亦讨好似的语气和笑，沈炔觉得有点不落忍。这么黏人，像小时候似的，就怕没人管他，就怕自己待着，活脱脱一个小尾巴。话说回来，几岁的孩子就经历那么多事，能健健康康的长这么大已经不容易了，自己也就别太苛刻了对他。他觉着在这儿待着挺好，就让他待着吧，又不是什么原则性的事。在沈氏，我沈炔的弟弟想待一会儿，能有什么障碍。
“那你玩儿吧。有事到门口叫琳达，或者给我打电话。”说完对门口行政部的琳达交代几句匆匆离开。
看着沈炔的背影转过拐角，武亦再次打开新闻：南溪首富疑药物过量离奇溺亡。
走到小会议室的门口，想到里面坐着的人，沈炔下意识做了个深呼吸。
虽说从MBA毕业到当上沈氏的总裁助理，再到现在的副总裁，沈炔参加过的大大小小谈判，不管是他主谈的还是协助的，算起来没有上百也有八十。
每年配合街道和派出所还有工商行政机关的问询，或者协助工作，多多少少也是有的，但是配合刑警调查刑事案件，还真是头一遭。虽说这人是自己作死的跟他和沈氏没什么关系，但要真说一点儿不紧张，那也是骗人的。只不过也算是久经沙场的小沈总显得比一般人镇定而已。
“我陪您进去？”身后的徐建华，终究是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交情，尽管沈炔表现得再怎么淡定，他还是看出来了。
“不用，你去忙吧。别再为这么个破事儿把工作都耽误了，尤其是峰会。”沈炔能理解来自兄弟的关心。正如他所说的，沈氏还是要正常运作的，事情已经出了，想办法该处理处理，警方那边该配合配合就是了，没必要把过多资源浪费在这上面，而且高层都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下面也容易人心不稳。
多大点儿事儿啊？！这一遍一遍的问询。我们就一开酒店的……
“我等你进去。”知道沈炔心里怎么想的，徐建华没反对。
“去吧。”兄弟之间很多事情真的不用多说，放在心里的，他懂。沈炔对着小徐点点头，才理理外套，推门进去了。
会议桌边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案发后来现场调查过的刑警队的杨沐杨警官，四十出头的老刑警，表情一直还算友善，眼睛里透着犀利，给人信任感，让沈炔印象深刻。
另外一位三十多岁的女警官之前没见过，眼神没那么锐，却有些冷，直觉上是个狠角色。
互相握手问候。
“这位是南溪市缉毒处的林云霓警官，一起过来，了解一下案件情况。”杨沐说得客气，可是听见“案件”、“缉毒处”两个词的时候沈炔表情没变，心里却“咯噔——”一下，也就是说，刘天华的死已经从法律层面认定不是意外了。就算是刑事案件，根据背地里了解的法医那边的结果和下面收集上来的资料，他一直都觉得这只是一起单纯的刑事案件，可现在闹的缉毒警来了，怎么个意思？
三人落座后，直接进入正题。
听完两位警官的信息通报和询问后，沈炔的头都快炸了，一瞬间嗡嗡作响。因为他发现案件当中有武家的企业万年集团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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