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32

而这时，祥云医馆内的景象还是不怎么乐观。

“这，这是严盛吗？屠苏你没弄错？”争鸣反复来回的打量着坐在长凳上畏畏缩缩的瘦长少年，满眼的怀疑与震惊。

“没错，是他。”屠苏面无表情的答道，虽然心中多的是疑惑，可还是不想多说什么。严大夫使劲睁着干涩的眼睛盯着严盛，这接近一天的时间在他看来已经是十年，如今望着好不容易回来的儿子，竟也不由得怀疑起自己是否老眼昏花还是在做梦。盛儿不该是那个身材高大茁壮的小伙子吗？他不该是张扬跋扈、目中无人？

严夫人这时刚步伐不稳的走出来，一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独生儿回来了，激动得热泪盈眶，但见自家盛儿瘦骨嶙峋、皮开肉绽的模样又心疼的大哭起来，还拼命质问屠苏是不是虐待了她的宝贝儿子，还好严大夫死活把夫人劝住了，忙招呼家里小厮带儿子去洗澡换衣，争鸣也忙着去找药膏。

严夫人的脾气是村里“知名”的“不省心”，严大夫也只能隐忍着，但儿子那脾气却是他俩一同惯出来的“知名破落户”，他又能指责夫人什么呢？只能叹息。

严大夫眼看着儿子没事了，心中一块大石总算落下，又感激的看向屠苏：“麻烦你了，屠苏，帮了我这么大个忙，真是太谢谢你了。”屠苏摇了摇头：“严大夫不必客气，山贼一事有很多人出力。”“那就代我感谢感谢他们吧，”严大夫笑着说道，又忽然微微皱眉，忙招呼一旁正无聊的争鸣，“争鸣，快给屠苏拿些药膏来。”

原来他是看到了屠苏左肩上包扎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布上却一片触目惊心的红黑色。争鸣这才勤快起来，手忙脚乱的拿来药膏，准备查看屠苏的伤口。

屠苏看着那药膏，忽然想起些什么，向严大夫说道：“严大夫，我再买些药。”“好好，不用给钱了，就当我一点微薄的回报吧，你快坐下。”严大夫慈祥的将手放在屠苏肩上，又一脸威严的瞪向争鸣：“争鸣，快点来上药。”

争鸣一边拿起药，一边憋屈的小声嚷嚷：“就屠苏是你亲生的，我就是捡的……”严大夫听此一怔，忽然又大笑起来：“好了好了，你还委屈了，想当我儿子也不是不行啊。”“诶，算了算了，我随口开玩笑的，屠苏确实厉害，我甘拜下风！”争鸣没了什么抱怨，也扬起笑脸来，说着便准备为屠苏擦药。

“不必了，我自己来。”“诶！严大夫，你看是他自己耍大牌不让我上药的，那我就不管了！”“你这孩子……”屠苏安静的望着眼前一老一少的斗嘴，并未发觉自己不经意间已轻轻扬起嘴角。

武家小院里终于结束了一段回忆录。般若屏气凝神的看向晴雪，想找点她情绪上的微小波动，果真如自己所想，晴雪听到屠苏复活的前因后果，双眼柔和又心疼，还愧疚，多种情感，百味陈杂。

荒魂之身凭着一丝执念保持着对于所爱之人的记忆，久久等待，魂魄之力被消弭得所剩无几，还是想着有一天可以等到那个人，可惜不能亲自去找，徒留百年遗憾和寂寞……毕竟只是一缕无家可归的魂魄，所有美好之事对于他来说都只是奢望，至少自己还是一个活动自如的人，可以去寻去找，去义无反顾的完成心中所愿，还是自己无能，花费了五百年时间都未有所得，是自己对不起当年的约定，对不起苏苏……

晴雪缓缓的闭上双眼，独自消融着那些遗憾带来的愧疚和苦痛，不由得双手紧握在一起沉默着。卓贤刚想宽慰她，般若却制止下来，她想让晴雪自己想想，别人的安慰是没多大用处的。

过了半晌，也无人说话，连最耐不住性子的罢休也明白了这奇怪氛围的暗示，那就是——不要多嘴。

没多久，晴雪又渐渐睁开眼，般若本已经如释重负，却听得她轻声说道：“般若，我觉得其中还有隐情。”“隐情？我……”般若也想说她认为爹还瞒着什么，但下一刻，武应谋的声音便恰巧从门口传来：“我来告诉你吧，晴雪。”

众人皆惊奇的看向门口那沧桑的身影，般若忙起身扶着自己父亲:“爹，您什么时候醒的？您都……听到了？”卓贤平静的看向晴雪：“晴雪，武前辈在门外已经听了许久了，应该早有打算。”

晴雪有点诧异的盯着武应谋，自己竟一直没有发觉隔墙有耳。武应谋别有深意的看了看卓贤，也坐到桌前，温和的对晴雪问道：“你叫风晴雪是吗？”“嗯。”他微微笑了笑：“很有意境的名字，风姓可是女娲的姓氏……想必你就是屠苏一直等的那个人了。”

“女娲？”般若疑惑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爹，您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我们跟安如山是什么关系？还有他说的那把属水的凶剑……”武应谋沉默了片刻，似是内心挣扎着，却终还是下了决心：“这一切，是我对不起屠苏……”

三年多前。

武扬清病重，医术高明的严大夫都已经回天乏术。武应谋还是不愿接受现实，为了治好儿子，准备自己外出找草药，却偶然进入了虚境，碰到了一个忆灵，还有一缕荒魂。

他知道荒魂是什么，那是被六界弃之不顾的孤独个体，不得轮回转世，也不知何去何从，勉强能称其为孤魂野鬼。很多荒魂都在漫长时光里变作透明的存在，被消磨掉了残小的意识，只能成为灵魂中的行尸走肉。

可这缕荒魂不同，它竟然还有意识，执念十分坚定，它随着忆灵在这虚境中游荡，等着一个人。忆灵告诉了武应谋一些关于他所等待的那个人的事，武应谋很想帮他，心里却突然起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令他暂时压住了恻隐之心。他想把这荒魂附到武扬清身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