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穆阙被选为泱冬的继承者。泱冬是这天地间仅剩的唯一一株靠着人的血肉寄生的灵草。凡是被成功寄生的人骨血都非同常人,既是灵丹妙药,也是致死毒药。穆王家的人世世代代都会择出一名孩子种下泱花种。
那时年幼的穆阙被种下泱冬,不仅日日都得忍受噬骨的疼痛,还得每月服用特殊的药物。直到有一天,泱冬的根茎蔓延到了他的心脏,布满了他身体里的每一寸。那一天,穆阙没再被允许吃药,幽蓝的植物一样的脉络布满了他的全身。他痛苦的蜷缩在地上,而他早已精神失常的母亲掐着他,发了疯似的喊:“你这个怪物!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怪物,你为什么还不死!”
男孩眼里噙着泪,“娘……亲……我是阿阙啊……”女人并没有因为男孩说的话而停下,反而更用力地扼住男孩喉咙。“不……不要……娘亲……”男孩十分痛苦,布满蓝色脉络的小手紧紧地攥着女人的袖子。泱冬那幽蓝丝脉渐渐蔓延到了穆阙的脸上,穆阙觉得自己意识逐渐不再清晰,身体痛苦得让他下意识要反抗。
直到几滴滚烫的液体滴在了他的脸上,他的身体突然不疼了,意识也逐渐回归。然而看到的却是母亲失神的面孔,母亲嘴角鲜红血滴到了穆阙的脸上。穆阙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的手上沾满了鲜红色的血液。
进来的一个侍女看到这一幕刚想尖叫就被男子给一剑刺穿。穆戎忻看了看浑身是血的穆阙,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做得好阿阙,从现在起你不用再吃药了,身体也不会再疼了。今天起你就和泱冬容为一体了。”
穆阙看着他,泪珠不断往下落,然而他却哭不出声来,“父……亲,母亲她……您快救救母亲吧。”
穆戎忻将他扶了起来,冷笑到:“杀了母亲的不正是你自己吗?”
穆阙的眼睛猛然一缩,沾满鲜血的手颤抖起来。倒在血泊中的女人看着穆阙和穆戎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呵呵,死了……才好,活着才最痛苦。呵呵……呵呵呵呵。”
那天之后穆阙把自己关在祠堂三天三夜,水米未尽。从那之后,穆阙性子就愈发冷淡,还时常出入风月场所。但苍菟一直明白,这都是他在逞强罢了。
当阿哑醒来已经临近午时,穆阙早已不在王府。昨天的那个戴着狐狸的半面具的男人还在她脑中挥之不去。阿哑摸了摸荷包,将那张已经有点皱的纸片拿了出来。上面写着西巷口醉亭,阿哑决定去找那个男人,找他问明白一切。
醉亭在西巷的深处,旁边都用篱笆围了起来,门前种了几树秋海棠开着红灿灿的花。“姑娘是找人还是喝茶?”头上绑着头巾的女人看阿哑在门前犹豫不前便走上前去询问。
阿哑被她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回答:“我……我是来找人的。那人说有事我可以来这问他。”
女人听了阿哑的话,瞬间便明白了给她指了指楼上的一个房间,“沈公子的话就在那,你上去就可以看见了。”说完就又拿着抹布擦起桌子来。阿哑循着女人指的地方走了上去,看见沈玄枵一袭白衣临窗而坐,丹青则闭着眼站在一旁。
沈玄枵看见她便招呼她过来:“姑娘过来坐吧。”阿哑攥了攥裙子,没有走过去而是直接问沈玄枵:“你认识我对吗?你可以……”
“我不认识你哦,小姑娘。”沈玄枵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她,“我认识的那个人冷漠无情,是个用来杀人的好胚子。而你不是。”沈玄枵向阿哑走去,轻轻绕弄她的发丝,“你是想过现在这般的生活呢,还是要回到刀尖上苟且生活的日子呢。你且好好想想吧。”说完便准备要走,阿哑紧紧攥住裙子站在原地大声说到:“那你愿意放过我?”沈玄枵轻轻一笑,摆摆手走了。如果我愿意放你,那可能也只是你的死灵。
“沈公子,这就要走了。”女人瞧也不瞧沈玄枵,只顾手里的活。
“是啊,这些天有劳您了。唉,师娘,你也是时候想开了。什么时候回与君山去看看吧,那儿的桃花还开着呢。”女人擦桌子的手顿了顿,没有再说话。
等阿哑下来,沈玄枵早已离去。门前的海棠花开得似火,但这却十分冷清。女人看着阿哑心不在焉的,忍不住和她搭话:“怎么了,小姑娘?心事重重的,有什么事啊,要知道说出来。否则啊,可能就没机会再说了。”阿哑谢过女人便走了,女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阿哑漫无目地走在街上,她从未想过自己曾过着刀尖上舔血的生活,她不敢想。她现在想和穆阙待在一起,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但这她也不敢奢望。穆阙是个高高在上的王爷,而她不知算是个平民还是个杀手,身份悬殊,还可能给他带去危险。无处可归的感觉让阿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她想告诉穆阙,她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就像醉亭女人说的话一样,如果再不告诉他,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沈玄枵走后将一个小瓶子递给丹青,吩咐了一句“三日后将她带来醉亭,再去捎个信。”语气全然是命令的意味,不容置疑。丹青将瓶子紧紧握在手里,领了命。
阿哑回到王府已经是傍晚了,然而穆阙依然没有回来,接下来的两天穆阙一次都没再回来过。府上的丫鬟不免又开始嚼起了舌根,“听说王爷最近又开始去醉花楼了呢。”“可不是嘛,我就说咱王爷对那哑巴不过是心头一热,觉得新鲜罢了……”阿哑被这些闲言碎语扰得心烦意乱,但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过问这些。
夜晚,星星布满了夜空,街上不再像灯会那天明灯万千。穆阙喝得烂醉如泥走在大街上,当回到王府时,看见了阿哑一个人提着个灯笼站在门口。灯笼淡淡的光晕映着她的面庞,好像夜空中的星子坠落于此。阿哑上前去扶住摇摇晃晃的穆阙,穆阙却将她的手拂开,头轻轻地靠在她的肩上。温热的气息打在阿哑的肩上,让她不敢呼吸,更让她不敢开口说话。其实在很早之前,她就慢慢发现自己的嗓音在不断恢复。但是这让她害怕,她不敢出声,直到沈玄枵出现,她心中害怕的事就不断涌出。
“你是爱我,还是想从我这得到什么……”穆阙对着阿哑的耳朵轻轻地说了一句,然后便倒在了阿哑的身上。阿哑将他扶了回去,看着躺在榻上的他。 眼角的泪滴在了穆阙的脸上,滑落。“我喜欢你,我要走了。”阿哑极小声说了一句,走出了穆王府。街上的路是无尽的黑,即将入冬的夜晚透着阴冷的风。被月光照耀的墙面上突然闪过一个黑影,“谁!”阿哑突然警觉起来。“喵……”一只猫从墙头一跃而下。“猫……唔!”阿哑的眼前突然一黑,感觉天旋地转。
等再次醒来,周围的一切已然变得天差地别。“嘶。”一阵剧烈的头痛让她不禁眉头一皱,按住了自己的头。“啊!阿朱姐姐你醒了。小缄这就去叫主上和阿青哥哥。”说完小女孩不等她发话就起身跑开了。
起身一看,身上是与之前全然不同的一袭红衣,没错现在的她才应该是真实的她,但心中却有些落寞。“醒了?”沈玄枵从楼下走上来,看见丹朱呆呆的站在铜镜前。丹朱看见沈玄枵后立马跪下:“丹朱有罪,恳请主上责罚。”沈玄枵先是一怔,后又大笑起来。“任务还没完成呢,等任务完成之后你若再想讨罚,我便成全你。我已经让人传信给穆王爷了,接下去你应该知道怎么办吧。”丹朱一惊,这个任务还得继续,戏还得继续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