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在低头沉思,柳清歌却以为被骂得心生羞愧，神色缓了缓,口气也不那么严厉了：“诸位同门都不明白,你究竟为何对他那么好。”
柳清歌微微前倾身子，明烛照映得他雪白的脸染上一层暖色。他紧绷绷地问：“还是说，那些传闻，尽皆属实？”
沈清秋抓紧了折扇：“柳师弟居然也会听信传闻这些无稽之谈。”
柳清歌重新坐直了身子：“我不信。你却一心袒护那白眼狼。”
沈清秋无奈道：“我没袒护他。只是不想再误解他。”
柳清歌冷淡地道：“我不懂你们之间的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洛冰河绝非善类,你好自为之。”他说完，起身就走。即将出门,路过那方小几,瞥了一眼,像是瞥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脚踩了个空。
沈清秋抬头,见柳清歌还没出门,觉察有异：“怎么？”
柳清歌僵硬地回头,用一种看待全新事物的复杂目光上下打量他。半晌,摇了摇头,这才开门出去。短短几步路,似乎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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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洛冰河一大清早就溜进了师尊房里，轻手轻脚，忙前忙后，擦桌擦椅，备水备饭。他特地换上了一身白衣，头发也用浅色发带规规矩矩束起，跟仙盟大会之前清静峰上的小徒弟全无二致。
他神色轻松惬意，忽听身后传来响动，一回头，见师尊一只胳膊撑起了上身。伸出手来，笑眯眯道：“师尊醒了？早膳在桌上。”
沈清秋见他装束，一手无奈扶额，另一手却自然的握住了洛冰河的手，顺势下床。洛冰河贴心服侍师尊披衣、洗漱、上桌、用膳，一套过往清静峰早晨的服务标配。这样的早晨，是他怀念又享受的。
洛冰河评价道：“这客栈的早饭真难吃。委屈师尊了。”
沈清秋深吸了口气，问：“你师叔呢？”
洛冰河面带微笑：“不知道。”说完他去给师尊铺床，铺了片刻，他说：“不过，师尊既然让我管柳清歌叫师叔，就是说，还是承认我是清静峰弟子了。”
沈清秋道：“为师什么时候说过你不是我弟子？”
洛冰河低声说：“我还以为师尊早就默认把我逐出师门了。我一直追着叫师尊，其实很怕只是我一厢情愿。”
沈清秋喝了一口茶，道：“你有这个想法，很好。既然你知道自己还是清静峰的弟子，那么今后对诸位师叔师伯就不能像现在这么无礼。尤其是今天回苍穹山之后，老老实实为你上次围山砸殿的事道歉。”
他堂堂混世魔王洛冰河给人低头道歉，恐怕也就只有师尊敢提出来了。师尊心里第一位永远是苍穹山，她只看到自己围山砸殿，却看不到柳清歌砸幻花宫、苍穹山抢人。洛冰河心中难过，却不能说。他面上一派平常，一边顺手收走早膳的盘子，一边漫不经心道：“今天不必回苍穹山了。”
沈清秋：“嗯。嗯？你说什么？”
洛冰河道：“我说，师尊若真想见诸位……师叔师伯，不必回苍穹山。我们调转方向，直接前往昭华寺即可。”
沈清秋眯了眯眼：“你怎么知道的？”
洛冰河道：“师尊去了不就知道？趁着柳……柳师叔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咣当一声，柳清歌踹门回来了。他看也没看洛冰河，直接对沈清秋说：“改道，今日不回苍穹山，去昭华寺。”
沈清秋站起身：“出了事？”
柳清歌沉声道：“出了事。昨晚子夜过后的消息。今日不少门派都有派首应邀前去昭华寺商议。苍穹山派包括在内。本城的修真世家方才已整装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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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昭华寺途中，路径金兰城。时隔几年，也不知昔日繁华的商业之都经历那一场劫难之后，如今是什么模样，要不是紧着赶路，沈清秋肯定要飞那厚厚的云层去瞧上一瞧。
过金兰城不久之后，便是昭华寺。
宝寺庄严，坐落于一座苍翠古山的腰侧。原本是一座清幽古刹，今日却人声鼎沸，人影蹿动，山腰更不断有飞剑阵成群结队驶入驶出。大雄宝殿层层石阶之下，三人驻足。柳清歌对沈清秋道：“你随我去见掌门师兄。”
沈清秋刚要点头，洛冰河也跟了上来。沈清秋说：“你先匿一匿，不要让诸位派首把矛头指向你。”
洛冰河无所谓道：“要指便指。我当然要跟着师尊走。”
沈清秋道：“柳师弟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柳清歌冷冷横他们一眼，飞身上阶，先去和苍穹山派会合了。
洛冰河跟在沈清秋身后，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只要他刻意收敛气息、调整表情，完全跟普通门派的青年一样，除了脸好看的有点过头。
殿外和广场上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墙。若是以往，定能见到趾高气昂的幻花宫弟子，可如今，一个也不见。
大雄宝殿中心主持大局的是昭华寺数位方丈。苍穹山派以岳清源为首，坐在殿侧，肃穆端凝。柳清歌站到他身后，俯身低语几句，岳清源神色触动，微微扬头，四下环视。
一位须眉花白的老和尚双手合十，浑厚低沉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听来响亮至极。无妄道：“老衲便直问了。”
“在场诸位，究竟有多少人前夜做了那同一个梦？”
后者在沈清秋耳边轻声道：“师尊不是苦恼没有‘证据’么？这样就不必再费心了吧？”
洛冰河眼神里满满的“求表扬！”、“求摸头！”，她却开始头疼。
有人先急躁了：“有没有人说一句，究竟是什么样的梦？”
沈清秋思索一阵，忽然想起来了。这是霸气宗的大师兄吗！
无尘大师客气道：“请问这位门主，您的修为？”
那人答道：“金丹后期！”
两位方丈对望一眼，不少人开始轻声咳嗽。
一阵莫名中，无尘大师出来做小明白了：“那……这就奇怪了。在本寺中，所有金丹修为以上者，都做了同一个梦……”
底下纷纷附和：“不错，本门也是金丹以下的昨夜都无恙。”
可那名师兄大声道：“凡事都有例外的嘛！倒不如说出来，究竟是什么梦？”
无妄皱了皱眉头，无尘大师却是个好脾气，耐心地给了个梗概：“梦境内容是，镇压在白露山下的天琅君，重塑了肉身，掀起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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