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宝宝半夜坐在自己电脑旁，半靠着蕾丝花边的软靠枕，作为作家，这是她的阵地，平日里公司经营就够自己忙活。写作时间反而被缩短，其实自己从小梦想特别简单，一生都与文字为伴，直到写不动的那一天。现在简直不务专业。如果有他相伴终老，想到天旗，汤杰的话直戳痛处。“伟大的方老师！”脑中一片混乱。像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难道他只是“老师”和哥哥吗？越是夜深人静，她愈不敢面对自己。他的话打开了她最想关上的窗。年龄差整整十二岁，有了妻子，儿子，曾经是自己老师。天！不能再想下去，这讨厌的汤杰为什么又让自己死去的心再受折磨？明明自己早已认命了，甚至寄希望于来生。注定又是失眠之夜。

         早餐后她正擦各种装饰的五彩灯泡和陈列名贵酒的红木柜子，每隔几天她会在阿姨休息时，彻底清理整栋房子。不是不放心，而是她习惯把这些细节交给自己，尤其是卧室，房间，平时也是自己布置，打理。始终固执地认为这是个人隐私，私密性与舒适性还是自己把关。这点像妈妈。这时，门铃被按响，天旗打开门后还没他反应过来，汤杰先开口：“方老师！您好，我是汤杰，如玥的同班同学！还记得我吗？”“汤杰，想起来了，快进来。”“以前你们都是孩子，现在可成大人了！”汤杰微微一笑，“还得感谢老师的启蒙，我现在还是如玥公主的职员。”天旗满意地笑了，以他的年龄阅历怎么会看不出这小伙子喜欢宝宝？两孩子年龄相当，门第相当，可以鼓励他们交往。宝宝戴着手套就跑出来，他们两个怎么聊起来了，真不可思议！他这摆明在向天旗示威。

　　“汤杰你怎么来了？”“我来拜访一下老同学，顺便问候老师！老同学，今天没去上班，不舒服吗？”“你少咒我，今天我轮休。这几天我也会休息，要陪天旗哥到最近的海岛游玩，可以麻烦你这位创意总监帮忙处理一下相关事务吗？你的才华不在我之下，可以吗？”汤杰一愣，好厉害的手段。早知道她果决，自己刚出手，她便迅速回击，还不让自己难堪。看天旗吃惊的表情，明显他不知情。这分明是临时决定，目的让自己死心，这场搏奕才刚开始，胜负日后再说。

　　“好吧，那祝你们玩得愉快！我定不辱使命。”“既然来了，先陪我哥坐会儿，我干完这点活再泡茶给你们！”“我帮你！”“别，你是客人，这事儿不用你们，不够添乱的。”他不说话，换上干活的鞋，把外套利落挂在衣架上，找到手套，相应的工具，又套上蓝色的兜褂，“宝宝，可以帮我系上带吗？”宝宝有点吃惊，这大少爷还会干活儿呢？“你还真会呀？我来吧，你没弄过，很累。”“你还不了解我，来吧。”他拎着工具进了厨房，整洁有序，但肯定离宝宝要求有距离。转移了所有调味品，食物，他按配比稀释清洁水和洗洁精，在储物间找到打扫用的梯子，用专业的工具清理顶篷，手法专业不留死角。又擦墙壁，油烟机，连燃气炉底下也不放过，最后再把物品迅速归位。又清洁地面。还有几个洗手间，他依旧娴熟有序。看着抱着床单和被罩来回奔忙的宝宝，她独自打理这么多房间，还对所有衣橱里的衣服，四件套整理分类，瘦弱的身体承受这么多重量，自己干点脏活累活根本没事，这身兜褂就不能再接触卧室的贴身衣物，这是家政的常识，也帮不到她。天旗明显不会干活，看心爱的女人不停干活，既心疼又气愤，不由加快速度，争取多干些她干不了的重活。男人不是应该为女人遮风挡雨吗？她究竟喜欢他什么？

　　宝宝彻底做好扫除已是黄昏，她的庭院，阳台全搭满床单，被罩。真丝的特多，不能直晒，还要平整，难伺候。她发现自己客厅和厨房洗手间全大变样，不对，自己竟让汤杰干这么多活？她发现之所以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因为落地窗和客厅书房除卧室的窗户都擦干净了。“汤杰，快别干了，累坏了吧？”她着实惊讶，这么好的活儿头回见到，能和她搭上手的人除了妈妈，再找不到。要平时她自己要至少两天时间，今天有他只用了多半天。真过意不去，“你说伯父伯母会责怪我吧？把你累坏了。”他麻利把刚洗过的兜褂晾了起来，“怎么会？自从我从国外回来，我们家就不请小时工了，都是我干。”“不会吧？我说，你这么专业的手法怎么学会的？”她好奇心被勾起来。

　　“又让你看出来，你这么聪明可不好，我在国外念书可没闲着，业余时间干了半年保洁，还做到领班。都快能开公司了，有出息吧？”她一下笑了。他和自己有点像，做什么都要最好。他和小时候一点也不像，成熟中透出平和。“我回来后一定请你吃法餐，辛苦了！”“只有我们两人哦！随时恭候！”他大步走出去，还潇洒地把外套披肩上。

　　汤杰在自己家的庭院里欣赏难得的满天繁星，他在追忆孩提，那时的他淘气，常被罚站，总被孤立，他在别人玩耍时独自蹲在花盆前，“你要吃糖吗？给你！”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晴闯入他的世界，更成了他心头的朱砂痣。原来自己多年前就喜欢她，人在面对星星时从不掩饰自己的想法。知道她心里住着另一个男人，儿时那惊鸿一瞥，终是无法忘记，或许他的孤独只有她懂得。他忍不住打开她的公众号，看到《花之殇情》其中章节之噩梦。“每一次闭上眼晴，总会出现不同景象，绝望无边的山崖，我跳过。汪洋无边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直到淹没头顶，让人无法忍受的窒息。而今天是漆黑无底的山洞，耳边不断传来刀片磨擦墙壁声音。我好容易躲开追杀者的疯狂，梦醒现实的孤寂又将我推入更大绝望。”这句话好揪心，他立刻明白她的绝望。别人眼中天才的她，其实早已被剥夺幸福的权利。唯一呵护她的天旗又剥夺她思念的权利，严重缺乏的安全感才会让她想紧紧抓住天旗，夸大他的所有优点。正是这样的偏执让汤杰更加怜惜。他会给她一世的繁华，岁月静好。他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份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