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两日后,侯府照常请来太医院的医丞诊脉,其实我这病也没有什么,只是虚,怎么补也补不回来,医丞月月往侯府跑,一直都是一套说辞,药也没什么变化,四季变化几味寒热而已,着实无趣。
只是这回医丞临时被传召,便派了两个徒弟先来看看,那两个徒弟看着只有十三四岁,性子也活泼些,一边看师父留下的笔记一边跟我说话,说起宫宴,都说外头文人为谢欢亭写了一沓子的诗,夸他潇洒不羁,颇有魏晋风范。
谢欢亭潇不潇洒尚且不提,他闲是真的很闲。
崔山石忙着跟家里那群武将长辈喝酒,我新近借来了一本欧阳修的集子,忙着抄下来择日再看,唯有谢欢亭,天天都来侯府,一会说要扎纸鸢,一会又要烦着我给他侄子写字贴,我恨不能皇上赶紧下旨给他个官职忙活起来,少来烦我。
今日便是三甲作东宴请文人墨客,我眼见是抄不完欧阳修的诗文集,只好叫书童来抄,躺在房中无事可做,偶然瞥见窗纸上一抹花影,推开窗子才知道,早梅已开了。
我院中种的这几株,也是移植来的,据说就是那片香雪海里的,京里气候不比那里,前些年一直不开花,今年不知为何竟然开得这样早。
我伸出手刚要折下两枝,就被人捏着肘上的麻筋拽了回来,紧接着那人就用另一只手关上了窗,他一边按着窗棂一边在我耳边说:“我站了这么久都没发现,要是换一个人,你命都没了。”
是谢欢亭。
我觉得他脑子里的水此刻不太平静,于是没动弹,只说:“根本不会有别人跟你一样闲。”
谢欢亭轻声一笑,把手松开,我转过身来,见他竟然穿一身利落的短打,颇有些意外,就听他说:“我叫你去我家来,崔山石也在,咱们好好想想待会儿宴上玩什么花样。”
这倒是个正事。这种半公半私的宴席,往往要比纯私聚更放开一点,宴席上多半要玩一些诸如行酒令之类的游戏,一方面是为了尽游宴之兴,另一方面就是为了方便大家以文会友,趁机展露才学。
谢欢亭承办宴席也没有什么,左右我们三人美名在外,三家早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了,说是哪家承办,也不过是个名头而已。具体事宜,还是我们三个一同拿主意。
我本想乘侯府的马车过去,不料谢欢亭竟然是坐他家马车来的,我只好跟他同乘一辆马车过去。
谢府虽然没有侯府大,但胜在奢华精巧,侯府久欠修饰,再大也粗莽空旷,谢府却是雕梁画栋,从屋檐精致到地砖,连门槛儿都是雕花的。
只是虽然华丽,仆从却没见多少。谢欢亭亲自引我到他的小书房去,到了才知崔山石又被叫走了,临走前留话说随便我们两个做主。
谢欢亭给我拿了个椅子坐,自己却站着,他书桌上不知为什么不见一本书,摆了个样式很华丽的妆奁,还有一面铜镜。
“我听人说,魏晋名士都爱敷粉簪花,”谢欢亭说道,“一定要弱质纤纤才好。”
我嗤道:“所以你从哪弄来的这些东西,连书也不读了?”
谢欢亭但笑不语,又不知道从哪翻出一身衣服,直接扔到我头上,又说:“你先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