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节物理课,物理老师上课排场大、工具多,左手一台电流表,右手一台电压表,两本教案夹在腋下,趿着灰布鞋进门。
电流表、电压表一块儿摆讲台中央,老师面向黑板手绘电路图,底下隐隐发出窃笑声。
林彦俊和范丞丞交头接耳,两人望着讲台表情难以形容。林满没明白笑点在哪里,问面前的黄明昊
林满“他们在笑什么?”
黄明昊“你仔细看讲台上的两个表,上面有什么?”
林满林满迷茫地摇头:“刻度和指针。”
黄明昊“不对。”
黄明昊“你看呀,电流表中间有个A,电压表中间有个V,摆在一起就是—”
黄明昊“AV。”
黄明昊侧过身体斜坐着靠墙,头往后偏,慢条斯理地问林满
黄明昊“成人电影的意思,懂了吗?”
他脸上挂着笑,嗓音压得很低
林满“懂……懂了。”
林满尴尬地低头,避开他的目光,假装认真看书。
一直竖起耳朵在注意这边动静的范丞丞躲在物理书下面笑得抽搐,冲林满扔了张小字条
范丞丞“小满同学,你千万不要被老大带坏了哟。”
好不容易熬到铃声响,老师宣布下课之后,人潮奔腾而出,好似洪水开闸,全往外涌。
林满慢悠悠地收拾好课本出去,发现走廊已经空荡荡的。
底下一楼,黄明昊站在花坛前仰着头叫她
黄明昊“一起走吗?”
林满“不了,你先走吧。我不回家,就住在那里。”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教师公寓。
黄明昊“行,有事打我电话”
林满嘴上笑嘻嘻地应着,弯腰趴在护栏上,见黄明昊拎着书包跟蔡徐坤他们几个一路走远。过了十来分钟,一个人不太乐意地往楼下
林满其实也想回家。
开学前不久,林鸿川和戴涵又吵架了,这一次前所未有的激烈,两人甚至大打出手。戴涵一气之下拖着行李回娘家了。家里没有人照顾林满,林鸿川于是安排她每个周末去巩老师家住。
巩老师全名叫巩夏秋,现在任信山一中高三年级组组长。
她在全校是出了名的严厉,性格十分强势。跟林鸿川是多年同学,据说两人还
一块儿长大的,现在还保持着联系,林鸿川没工夫照看林满,立马就想到了拜托她。
林满拿钥匙开门,巩夏秋还没回来。
家里没有其他人。巩夏秋大概一心扑在事业上,这么些年也没结婚也没生孩子。林满住进来,多个人倒显得热闹点儿。
林满去厨房给自己煮了碗面,想了想,决定给戴涵打电话,结果那边没人接。她吸溜吸溜吃面条,寡淡无味,几颗葱花在面汤里浮浮沉沉。
再打给林鸿川,那边直接给她挂断了。五分钟后,林满收到林鸿川的短信:“爸爸在开会,晚上再打给你。”
林满把手机一扔,躺在地毯上滚了滚,没一点儿意思的周末。
“叮咚!”手机提示音响起。
黄明昊“我到家了,你干吗呢?”
林满扒扒头发,有点儿困惑,往上一翻记录,才发现刚才自己无聊的时候打开了黄明昊的聊天对话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不小心点了一个小猫的表情包发过去。猫主子虽然表情冷酷,身后尾巴却摇得欢。
林满“没干吗,翻身的时候压到手机了。”
黄明昊回复的速度超快
黄明昊“看来你很无聊啊。”
他刚冲完澡,坐在地板上翻着柜子里的相册,其中夹着小苹果树和小栗子树的合影照,俩小孩儿,排排站着。
黄明昊忽然有点儿恋旧,怀念起小屁孩儿跟在自己身后团团转喊哥哥的日子。
黄明昊“既然这么无聊,叫声哥哥来听听?”
几秒后
他意外地收到了一条来自林满的语音。
他点开,里面发出一声猫叫:“喵——”
黄明昊捏着手机倒在地毯上,被这姑娘萌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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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山一中寄宿部的同学返校是在周日下午。
林满到寝室时,已经有三四个同学在整理从家里带来的衣服和零食。
阮桃“小满,你来了啊,吃水果不?”
阮桃招呼林满过去吃东西。
其他人只是打量林满,想说话,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经过上周五“大佬扎小辫儿”的事,黄明昊跟林满和解的消息早就传开了。关于林满这个人,大伙儿还是比较好奇的。
晚上寝室熄灯之后,大家摸黑唠嗑,渐渐也熟络起来。
“哎,小满,你跟黄明昊是不是以前就认识啊?”
林满“小时候住得比较近。”
“哇,你们是青梅竹马啊!”
八卦的势头越来越猛,林满怕她们再问下去,自己就要招架不住了,脚尖踢了踢上面阮桃的床铺。
阮桃心领神会,蹑手蹑脚地趴下来
阮桃“好了好了,别问了,咱们来玩‘狼人杀’吗?我有牌!”
阮桃她摸出一个小手电筒,捣蛋地朝各个床铺照了一圈儿。
“狼人杀”游戏是最近在各年级各班火起来的,课间就有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玩儿,大家都热情高涨。
寝室里一个个鲤鱼打挺似的翻身起来,朝阮桃聚拢。
阢桃清点要参加的人数,她问林满
阮桃“小满,你不来一个?”
林满拢着薄被的一角搭在肚子上
林满“我不会,先看你们玩吧。”
阮桃也不勉强她,就着小手电筒发出的一点儿微光洗牌发牌,大家捏着嗓子说话:“天黑请闭眼。”
七个人蹲在寝室的过道中间,挤挤攘攘地围住中间的一张简便小桌子。
在游戏中两天两夜过去,已经死了两个平民,夜深弯月,蛙声蝉鸣,无端制造出了点儿紧张气氛。
林满看得正起劲时,寝室的花玻璃外面猝然射进来一束惨白光线,宿管老师的声音响起:“谁在那儿干什么!”
下铺的好办,及时归位,装死挺尸,住上铺的根本来不及爬上去。说时迟那时快,阮桃一个翻身跃上林满的床,钻进她的空调被里。
其余的,一个往门背后蹿,还有俩直接往床底下缩,动作那叫一个利索,都像练过的。
林满半边身体压住阮桃,手脚用被子盖得严严实实,闭目装睡。
宿管老师打开门,也没进来,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口审视和张望。
藏在门背后的那个,离宿管不过几厘米的距离,心跳快得要出毛病了。躲床底下的苦苦在用手臂支撑着,不然倒下去就是啃一嘴灰和蜘蛛网。
林满跟阮桃也不好受,大夏天的,快焐出一身痱子了。
宿管老师没逮住人,站了好一会儿,临走前放话:“都给我老实点儿,明天还要晨跑,早点儿睡。”
寝室门重新关上,大家齐齐松了口气,总之没被逮着就好,不然免不了扣操行
分和被罚打扫卫生。
林满一把掀开被子,往旁边挪了挪
林满“小桃”
阮桃“嗯嗯。”
林满“老师走了。”
阮桃“走了好,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阮桃躺着没动,林满也没在意,小声跟她说话
林满“我记得明天有两节数学课哎”
阮桃“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林满“我还是比较喜欢音乐课。”
阮桃“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林满“你什么意思啊,背诗背上瘾了是吧?明天音乐课,我要举手推荐你上台表演节目。”
阮桃吧唧嘴
阮桃“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林满“嘿,我说你……”
林满侧转身,窗户口透进模糊的光,她发现阮桃好像闭着眼睛
这家伙,不会是睡着了吧?
林满轻轻推了推她,她没半点儿反应,还真睡着了。所以刚刚是在说梦话?
林满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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