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所有精灵,包括我的爸爸都不知道,王位,一直是我生活的动力。"艾瑞丽亚将手肘支在王座扶手上,拄着下巴,眼睛微瞌,"所以,不会有谁知道我的痛苦与怨恨。当我发现送来损坏石像的那只精灵我从未在族中见过时,怀疑,猜忌在我心里发酵。"
她停顿了一会,用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王座的扶手:"可笑的是,我虽是猜忌,却未猜错。"
"那真相……到底是什么?″赛小息被她所讲述的故事感染,好奇的探了探头,小心翼翼的询问。
"真相?″艾瑞丽亚"噗嗤″一笑,眼睛里露出些许嘲讽,"说起真相,当然要从那只完全陌生的,从未在族中出现过的精灵讲起。″她扭动手腕,活动活动指关节,眼睛里划过一丝狠毒。
艾瑞丽亚悠悠转醒时,天已经蒙蒙黑,太阳沉到地平线之下,窗外的无尽海笼上一层淡淡的阴影。伊斯拉尔守在她床边,低垂着头,身上裹着一层说不出的哀愁。
"艾瑞丽亚,你……醒了?"伊斯拉尔小声的问,眼睛却不敢看她。
"你叫我爸爸过来,你叫爸爸过来,我有话和他说,我要和他说话!"艾瑞丽亚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但嘴唇仍就忍不住颤抖。
伊斯拉尔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没说什么,点点头,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父亲推开门,站在门边看着她。曾经神采奕奕的面容如今被憔悴替代,眼角不知何时爬满了细纹,他轻轻的开口:"艾瑞丽亚……"
"爸爸,我问你,仪式上那只精灵你见过没有?"艾瑞丽亚平静的问,眼睛里却不时流露出颠狂。
"艾瑞丽亚……"父亲沉默不语,踌躇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开口,"放弃王位,好吗?"他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清楚。
艾瑞丽亚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本能地摇摇头:"不,爸爸……为什么,为什么要劝我放弃王位?王位是我的啊,我才是无尽海的新王。"
父亲满脸心疼的看着她,终究狠下心转身走出房间:"对不起,艾瑞丽亚,王位是伊斯拉尔的,但你永远是我们的公主。″说完,他重重的合上房门。
"爸爸,您真的决定了吗?"门外,伊斯拉尔低声问。
"决定了。"父亲的回答伴随着一声沉重的叹息。
艾瑞丽亚陷入绝望,她成天坐在窗前的座椅上,呆呆地看着朝夕晨昏在天幕上变幻,不肯说一句话也从不走动一步。伊斯拉尔依旧每天早晨来看望她,和她说很多话。她时不时点一下头,动作僵硬又机械,似乎听进去了一点,又似乎什么也没听到。
直到,阿尼斯星的战舰布满了普里诺星的天空,生死大战,一触即发。
"殿下,殿下"一只艾瑞丽亚从未见过的小精灵冲进她的房间,来不及喘气就抓住她的手腕,"殿下,快啊,无尽海的王要处决先王。"
"先王是谁?"她愣愣的问。
"您的父亲!"小精灵又急又怕,大吼一声。
"爸爸!″艾瑞丽亚从失神中清醒过来,似乎像做了一场梦,梦醒了,却认不得身处的世界,"他要处决爸爸!"她来不及多想,提起裙子就往外跑,"他们在哪?我爸爸在哪?"
"冰晶宫的广场。"小精灵回答。
艾瑞丽亚飞奔到广场,广场上人山人海,前来围观的精灵将广场堵得密不透风。伊斯拉尔坐在高台的主座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刑场。刑场中央正绑着她的父亲,下面还有一堆柴火。
"无尽海先王密斯涅背叛普里诺星,依新王决议,处以火刑!″宣读官读出判决词,同时敲响王宫的铜钟,行刑者将火把丢进柴堆,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住手!″艾瑞丽亚厉喝一声,凌空而起,甩出两把水刃,水刃扑到柴堆里,化为水流浇熄了火焰。她跳到刑场上,两记手刀劈开锁住父亲的铁链,将父亲救下。
几只精灵立马围上来,艾瑞丽亚将虚弱的父亲护在身后,冷笑一声:"退下,你们敢对先王不敬!再怎么说,我爸爸也是无尽海曾经的王!"
领头的精灵不屑的扫她一眼,嗤笑道:"我们是奉新王伊斯拉尔之命处决叛徒密斯涅,什么无尽海先王,他早就没资格了。"
"不识好歹,你们再不退下,就别怪我不顾念同族之谊。"艾瑞丽亚看一眼父亲,手心里升起一团淡蓝的光。
"哼!″几只精灵对视一眼,像恶虎扑食般纷纷扑上去。
"暗流汹涌!″艾瑞丽亚手一划,一道黑水流喷涌而出,将扑上来的精灵掀出几米远,"还没有结束,水杀!"她手中的水流化为一把长匕首,只一瞬间,她就站到为首精灵跟前,扬起匕首就要刺下去。
"炎水盾"在刀尖要刺中精灵那一刻,伊斯拉尔突出现,手掌一旋,将艾瑞丽亚打出去,"你们退下吧,剩下的,交给我。"
"艾瑞丽亚……"
"什么都不用说,我不会让你处决我爸爸,我赢不了你,但我会和你同归于尽。"艾瑞丽亚将父亲牢牢护在身后,眼睛死死睁着他。
伊斯拉尔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抬起眼睛,紫色的瞳孔里一片宁静。他笑了:"艾瑞丽亚,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玩的木偶吗?"
"水痕禁象″伊斯拉尔伸出手,指尖溢出千万缕细细的光线,这些光线绕上艾瑞丽亚的身体,胳膊,双腿,脖子:"对不起,艾瑞丽亚,你无法和我同归于尽。"他从她身边跃过,将密斯涅重新绑回去,并亲目将火把丢进柴堆,"刑罚继续。″他轻轻的说。
"伊斯……拉尔″艾瑞丽亚挣扎了半天,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嘶哑呼喊,"你……你放过爸爸,我……我不要王位了,我……我原……原谅你,我们……还像以前那……那样……″她一字一句,说得极其艰难。
"看在爸爸曾经收养你的份上,求你!"艾瑞丽亚终于挣扎嘴上的咒术,哀求道,"你放过爸爸,王位我不要了,我心甘情愿永生永世为你效忠,求你放过爸爸。"
伊斯拉尔背对着她,沉默不语。过了片刻,他才用平淡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开口:"条件很诱人,不过,我不能答应。″
"那你告诉我,你怎样才会答应?你告诉我!″艾瑞丽亚急切的说,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滑下,"只要你提出要求,我一定会做。"
"对不起,艾瑞丽亚,你要失望了,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处死叛徒!″伊斯拉尔仍旧不疾不徐地说,在说到"叛徒"时,手攥成拳头。
"爸爸不是叛徒!″艾瑞丽亚满脸不可置信,迫切地争辩,"爸爸为普里诺星做了很多事,肯定是哪里出错了,爸爸分明这么爱普里诺星!"忽然,她瞥见了高台上,伊斯拉尔座位旁边的雪莉,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痴痴的笑了,"雪莉,你快告诉伊斯拉尔,爸爸是无辜的,爸爸不是叛徒。他怨恨我,不肯相信我说的话,你快告诉他呀。″
雪莉却慢慢捌开头,四处张望,似乎是在寻找说话人。
艾瑞丽亚以为她没听见,又大声的重复一遍:"雪莉,你快告诉他,爸爸是无辜的,爸爸不是叛徒。"
雪莉张望了半天,见不到人,不解地皱了下眉,又撑着小下巴,深深地凝望着刑场上的伊斯拉尔。
艾瑞丽亚终于明白,雪莉是在装作听不见她的话,她根本不想救回父亲。她不再说话,拼命挣脱身上的咒术,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睛里滚出,摔在地上,又风干。
"爸爸"她爬到父亲跟前,父亲的头耷拉着,肩膀软绵绵的,微微张开的唇瓣色血全无。
"爸爸,我会为你报仇,你睁开眼,看看我。"艾瑞丽亚伸出手,跃过火焰,去抓父亲已经被火烧得残缺的衣角,"告诉我,爸爸,是谁害了你,是谁背叛了普里诺星?"
父亲慢慢睁开眼,嚅动两下嘴唇,气若游丝地吐出一个名字:"伊斯拉尔……”
艾瑞丽亚瞬间怔住,忘记了火已经点着了她的衣袍,也忘了满面的泪水,只抓着父亲的衣角,呆呆地愣在原地。突然后颈一疼,眼前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一片黑暗,浓得发稠。
"爸爸……"艾瑞丽亚再醒来时,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灯被人打开,整个屋子一片亮堂。
"你醒了?"站在窗子边眺望远方的伊斯拉尔转过身。
"我爸爸他……″艾瑞丽亚故作平静的问。
"烧成了灰烬。"伊斯拉尔回答。两只精灵相顾无言。
"我原谅你”艾瑞丽亚突然打破沉默。
惊讶,欣喜,愉悦,害怕在伊斯拉尔脸上交杂而过,他坐到艾瑞丽亚床边,握住她的肩膀,"真的吗?艾瑞丽亚,相信我,有一天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现在不行吗?"艾瑞丽亚勉强笑了笑。
"不行"伊斯拉尔认真的摇摇头。
艾瑞丽亚藏起了哀伤,她仍像小时候那样,对伊斯拉尔喝三令四,常常让他苦恼不已。他虽苦恼,却也只是无奈地笑笑,依旧照办不误。伊斯拉尔满足艾瑞丽亚的一切要求,哪怕她要他将头顶的王冠摘下来给她,他也没有任何不满。除了,坚决不让艾瑞丽亚离开王宫,即使一步也不行。
日子披着过往的外衣,一切似乎都如曾经那样美好,除了……父亲已死去。每当想到这点,那些被阳光照亮的宫殿,闪闪发光的喷泉便会生出一股孤寂,缠住艾瑞丽亚,让她生不如死。
战争终于结束,捷报像长了翅膀般飞遍王宫,阿尼斯星的舰队已经撤回,两颗星球重修旧好。
"我们胜利了,艾瑞丽亚。"伊斯拉尔第一时间找到她,将她抱紧。
伊斯拉尔仍旧不让她离开王宫,无论她用什么理由,他都找借口搪塞过去。
"我当时便觉得奇怪,王宫外到底有什么,让他如此防备我。"艾瑞丽亚从回忆中回过神,斜靠着王座,看着下面的战神联盟,"他甚至,在王宫周围布下层层结界。"
"不过,区区结界,又怎么会拦得住我。"艾瑞丽亚嗤笑一声,自顾自地说,"我们赛尼亚一族,可是破除结界的高手。"
"那王宫外究竟发生了什么?伊斯拉尔又在隐瞒什么呢?"赛小息的心被挠得直痒,迫切地追问。
"王宫外什么也没有。″女王回答,"无尽海淹没了所有陆地,除了王宫那一块。我的族人纷纷被冰块冻结,沉入无尽海底。"
战神联盟和赛小息三人皆倒抽一口凉气:"怎么会这样?"
"因为,叛徒就是伊斯拉尔。”艾瑞丽亚回答,旋转着手中的戒指,目光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地面,"他带我去海灵谷,毁坏海神囚禁黑暗咒语的石像,害我被剥夺王位继承权。而根据王位继承人失去继承权后,王位择优而取的方式,海神选择了族中最强大的他。"
"而他写密信向阿尼斯星宣战,将阿尼斯星——我们的盟友的战舰引来,又伪造证据诬陷我的爸爸,将他处死。从那以后,普里诺星所有的权力便收归他手。"
"尔后,他企图拿走普里诺星的无尽能源,却中了海神施下的诅咒,王宫外所有族人全部被封入无尽海底,普里诺星运行轨迹失常,谁也无法离开。了解一切后,我发动政变,重新成为女王,然而却无法除去他。如今,他正潜藏在无尽海里,期待卷土重来。"
"我们遇到的精灵就是他?"雷伊问。
艾瑞丽亚点点头。
"他已经开始行动,我也不能再等。"女王从王座上起身,昂起下巴,重新挂上孤傲的笑容,"这一次,我绝不放过他,哪怕……同归于尽!"说最后一句话时,她将手捏成拳头。
雷伊和战神联盟另外几只精灵互相递了几个眼色,上前说道:"这样的事,我们战神联盟绝不会坐视不管。"
"我们会帮你惩处他!"盖亚将胳膊搭到雷伊肩上。
"伤害他人的人应该付出点代价"卡修斯义正严辞的说,布莱克附和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