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借住在这里的冲矢昴,请进。”
冲矢昴笑了笑,重新眯起眼眸,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工藤新一若有所思地看了对方几秒,转头看向男子刚刚无意识间看的地方。
雨还在下着,周围是漆黑的一片,漫天雨暮就在这无边的黑色中落下,一串一串的,丝丝缕缕仿佛一条条细细的钢丝,把夜空切得粉碎。
少年站在被切割的世界里,在浓稠的夜色中衬得皮肤一片雪白。
他转过头,收起雨伞,走到玄关,利索地换上拖鞋。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看不出任何破绽。
“工藤君吃饭了吗?我做了咖喱,正好无人分享。”
“那就麻烦赤井先生了。”
被人直接叫出身份,某FBI王牌有些诧异。
难道这个是真的?
他装作随意地看了看少年的肩膀,意有所指道:“你的伤好些了?”
少年闻言愣了愣,他微眯起双眸,看向这个在他眼里一万个不正常的FBI搜查官。
他们面对面站着,相视无言。
空气凝结了几秒,男子温和地笑了笑。
在假皮和镜片的伪装下,他好像真的只是一个温婉的大学研究生。
工藤新一盯着“研究生”的脸,片刻之后,终于无奈地移开视线。
他绕过站在原地的世界级影帝,熟门熟路地走到餐厅,拉开了推在里面摆好的椅子。
椅脚在地板上磨挲着,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
“什么伤?”
闻言,赤井秀一皱了皱眉,那张“邻家好哥哥”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表情。
没等他回应,已经自觉地坐到餐桌旁的少年用手掩住嘴巴打了个哈欠,懒懒地开口道:“不过赤井先生也太没诚意了,跟一个顶着假皮的人说话很怪异的好不好。”
男子一脸无所谓地走进厨房,端出盛在碗里的咖喱饭,走进餐厅的时候用余光扫过行为举止都很正常的工藤新一。
确实看不出一点端倪,能做到这么熟门熟路的也只有这栋房子的主人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依他的推理,眼前的少年应该就是江户川柯南。但从刚才他的反应来看,他好像并不知道昨晚的事。
“很奇怪吗?易容是我妈教你的吧。”
“不过也是,假死这个主意可是你出的,是吧,江户川柯南?”
被毫不留情当面戳穿身份的搜查官毫不犹豫地戳了回去。此时他正把假皮卸了下来,诺大的房间中萦绕着橡胶与皮肤分离的“卡巴卡巴”的怪异声响。他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声音已经完全变成了赤井秀一的音色。
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敞开天窗说明话何不为上上策?
“什么时候发现的?”
少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男子,觉得易容这个东西还真是神奇。
原本亲切温柔的研究生瞬间变了一个样子,乌黑的短发,弯弯的刘海斜趴在他右额上,暗绿色的眼眸透出他天生的危险色彩。
“我想小鬼应该早就察觉到了?怀疑是在第一次合作,作为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江户川柯南的智商是不是太高了点?最先确定是在假死之后,你安排我在这里借住。阿笠博士远房亲戚家的小孩应该无法替工藤新一做决定吧?作为一个和工藤新一没有直接关系的人,未免对他也太熟了点。上次毛利小姐给工藤新一打电话,小鬼不是立马就能找到这里的厕所吗?”
他顿了顿,看向少年的眼神带了些戏谑:”托你的福,见识到了这里的厕所隔音不怎么样。”
“……”
男子起身,又去冰箱里拿了一瓶波本酒和一个空酒杯回来,他打开瓶盖,琥珀色的酒液在暖光白炽灯映照下有些透明。
“所以说你现在是什么情况?本应吃掉永久性解药的你,为什么忽然变回了小孩,今天又变了回来?”
工藤新一皱了皱眉,听人推理自己的事并不是多好受。
“不知道,我想,应该是有人假扮江户川柯南。”他顿了顿,用几乎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说:“或者说……我分裂成了两个人。”
那是少年第一次怀疑自己,他甚至想过自己并不是一个正常人。
那一晚的景象走马观花似的闪过,他看见嚣张的白衣怪盗,在浓浓的夜色下接住了坠楼的江户川柯南,就像之前无数次接住变小的自己一样。
他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灵魂,以第三者的身份观看着另一个自己的故事。
男子拿杯子的手顿了顿,他动了动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头顶暖黄的灯光打落下来,照在桌子上的咖喱上。
一瞬间,少年竟然从他面前的这个FBI王牌的脸上读出了一丝柔和。
房间里又陷入了一片寂静中,他们默契地相对无言,吃完了最后一口咖喱。
屋外雨声依旧,包裹了整个晚冬。仿佛要赶在初春之前把所有的寒意都释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