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后,我们去看洱海吧,去看古镇,我记得你很喜欢”
李礼盯着伴云飞的海鸥,一直到眼睛一直不住的发涩,海水浩瀚,无垠、深沉,从洱海到拉市海的茶马古道,他们说再是冬季也阳光明媚。
那么有多温暖呢?
忽然间一架飞机飞过,嗡嗡的轰鸣声开始发散思绪,一阵风吹过,似乎是夏天的味道。
“你怎么那么笨啊?这道题老师讲过,我不是又给你讲了一遍吗?怎么还不会?”说着他习惯性的敲了一下我的头,又叹口气“这样我们怎么去一个学校啊?”
“谁要跟你去一个学校啊?”我臊红了脸假装生气地反驳。
“也是,你也考不上”他语气很不正经,仔细听,有一份失落。
我也哈哈大笑,可没有人知道,一向被人认为是蠢笨的我,也会在每场考试前深夜苦读疲惫的睁不开眼睛,虽然成绩依旧徘徊在倒数,可我总想着再努力一点,努力一点,离他近一点。可有的时候天资真的很重要,一些人拼了命努力终究籍籍无名,而有的人轻轻松松便可加冕为王,我偏是前者,他偏是后者。
我第一次见到宋尺西是在高三的开学典礼上,或者说誓师大会上,我记得那年的夏天格外热,我的校服上还画着乱七八糟的名字,依旧不学无术,依旧是老师眼中的问题学生。
“李礼,李礼,你快看,这个男生好帅啊”同桌突然扯了扯我的衣角。
“哎呀,哪呢?”我慌忙接住差点滑掉的冰棍,敷衍回答。
“台上啊,台上,现在学霸这么帅了吗?”同桌激动的说。
“我看看”我掏出校服口袋里的眼镜,我从不相信小说里的一见钟情,只是那天我可能真的见色起意了,宽松邋遢的校服被台上的他穿出一种修身的感觉,自信昂然的发表讲话,可能那是光吧。
“是挺好看的”我假装随意的说,微微卷曲沁出汗的手指,眼镜却没有摘下来。
那天回到家,我第一次登上学校的网站,浏览着一遍一遍关于他的记录,才知道他是高二下学期学校高价从外校买的。我看了看快要蒙灰的书桌,顿时一阵羞耻。
“礼礼,出来帮我把货搬车上,一天天整天在房里”女人粗狂的声音传来。
“知道了”我盯着电脑屏幕定定的看着,深吸一口气还是删除了页面记录。
“快点!”女人不耐烦的声音又响起,我急忙走出去。
18岁的我自卑且心智早熟,在别人桌洞里还是言情小说的时候,我却略早知道了社会,我总以为两个云泥之别人是不会有交集的。
此时距离高考只有200多天,一月一次的模考又要开始,教室却泾渭分明,有人埋头苦读,势要金榜题名,为自己的梦想连接桥梁,有人浑浑噩噩,知道努力无望,肆意玩乐不知何时是明日,而我是努力无果却又不甘平庸,骗自己志不在此。
只是那天我可能有点感冒,直到监考老师来的时候,我还在课桌上呼呼大睡,距离考试时间开始三分钟我才搬着凳子急跑去考场,当到座位,我才发现,因为出来的急,我没有带涂卡笔,我挫败的叹了口气安慰自己,忘了就忘了,写了也不一定对,想着我便又趴在桌子上睡了,
迷迷糊糊中,好像后座同学用笔戳我的背,我正要扭头生气,回头却看到一张笑脸,宋尺西举着笔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同学,不舒服吗,我看到你桌子上没有涂卡笔,嗯,要用吗?”可能那天气温比较高,我侧着头只感觉耳朵有丝丝热气。
“谢谢”我涨红了脸极难为情,还没接过笔,便收到了监考老师的警告“考试不要交头接耳,当初怎么不知道学习。”
宋尺西快速把笔塞我手里催我转身,以至于交卷下场后无还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我紧张地回头想把笔还给他,只看到空空的书桌,可能他走了吧?我黯然的拿起笔准备向校医室拿点感冒药。
“同学,我的笔可以还我了吗?”刚走出几步又听到他的声音,我慌乱回头,他很高,我抬起头才能和他对视:“给你,我刚刚想给你你走了”我解释。
他笑了笑:“没事,你是今天不舒服吗?”
我点点头:“有点吧”
他拿出书包里的感冒药“我正好备了一点,要不你吃一点?”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抬手摸了摸我额头“好像有点烧,我陪你去校医室吧。”说着不由分说地拉我去。
我未反应过来僵硬的跟着他,当时我就在想怎么会有这样善良的人,也许,焉知福祸。
放学回家的路上我第一次主动帮母亲看摊,昏暗的灯光下,母亲的身影依旧在油烟下忙碌,刚初春的天气却热的满头大汗,夜市上满是吆喝声,喧嚣中夹杂着吉他声,不是狂欢,只是生活。
“妈,你吃点东西了吗?”我把书包放到角落问了一声。
“没呢,今天客人比较多,有点忙”母亲回头对我笑笑:“礼礼,你先坐会,等会我再给你做点吃的。”
“没事,妈,我帮你收拾下。”我从桌上拿起毛巾。
“林姐,这是你女儿啊,高中了吧?”客人大声说道。
“我女儿,高三了,明年也是大学生了”林青爽朗的说,眼神满是骄傲。
“行行行,女儿懂事啊”
我皱了皱眉。
从那天起我便时不时会遇见宋尺西,我以为他会不记得我了,只是每次他都依旧笑着给我打招呼。
我坐在窗台前对外发呆,临下的暴风雨总是说来就来,满天乌云沉沉,狂风也渐渐舞动,沉闷,压抑,可我偏喜欢闪电划破天空的光亮,
“喂,你怎么和那个宋尺西走那么进了?”同桌低声问。
“有吗?他帮我一次,就见面打招呼”我佯装不知。
“ 他喜欢你啊?或者你喜欢他?”
“怎么会?”我的脸憋得通红,心虚否认。
“你看他给不给你送伞今天”同桌不在意的耸耸肩。
我竟也开始期盼,雨还是尽情招摇,我故作磨蹭了好大一会,依旧没人踏雨而来,看着桌上的高考习题满眼红标注只对了几个,我揉揉眼睛,准备朝外走去。
洱海的天气才不会这样恶劣吧,洱海的姑娘一定是撑着油纸伞走过颓圮的篱墙,走过寂寥的雨巷吧。
我深吸一口气,准备冲进雨中,却撞到迎面奔来的宋尺西,他好像跑的很急,额头不知是汗还是雨水,他惊喜道:“还好赶上了,老师让我去趟办公室,我还以为你先走了呢。”
我愕然“你来给我送伞吗?”
“是啊,不然这么大雨淋着吗?”
“那个,你是喜欢我吗?”我第一次这么难为情。
“哈哈,笨蛋,你想什么呢,我们不是朋友吗?”他爽朗的笑着,更衬出我的肤浅。
“不好意思啊,我听别人说的。”我极力掩饰尴尬。
“好了,我们快走吧。”
街上没有了行人,店铺也早早关门,一高一矮的两人在雨幕中行走,穿过长街,直走,拐弯,向左,向右。
“你有想去的大学吗?”宋尺西又打开话题。
“我想去大理。”我又补充道:“我喜欢洱海”
“我也喜欢大理。”他自然的说。
从那以后,他很自然的来给我送各种习题笔记,并告诉我不会的标注出来,他会课下给我讲。
“李礼,别发呆,好好听。”我稍有点懒惰他便开始唠叨。
“噢,我在听。”我开始觉得学习也不是那么枯燥,可是时光啊,会记得你的蹉跎,我也学别人挑灯夜读,可无论怎么赶还是赶不上别人的脚步。
“这道题又错了。”回家的路上他依旧喋喋不休,“知道了,我也在努力啊,你看,我这次名次提高了。”他的脸色终究好了一点,从书包里掏出一支钢笔“李礼同学很棒,继续加油。”
“好,谢谢宋老师鼓励。”绿荫下洒满笑声,早夏的晚风总是凉爽。
我虽与你相逢,却与你不同。
信仰的光更会照出我的不堪。
可那一道道光芒早以是我的理想。
毕业季来临,班上同学各自交换联系方式,教室乱糟糟的,热闹而又感伤,看着他们尽情宣泄心情,似疯狂似不舍,我只是笑着看着,却攥紧了一个信封。
当我去宋尺西教室找他时,他还在收拾疯狂过后的狼藉,发梢在夕阳的照射下往下滴着水珠,“李礼,我们一起吧。”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那一瞬间他眼睛里似是我一直寻找的光芒。
“我说,我们一起去大理吧,看洱海月,看苍山雪”他说。
“好。”我不知在失望什么。
高考前我倾尽全力复习,我只能奋力一博去靠近光,我和宋尺西不在一个考区,高考前一天晚上宋尺西打电话给我。
“笨蛋,你可不要紧张啊,明天结束后请你吃水果捞”他安慰我
“嗯嗯,好的,不会,相信我。””
那晚我梦到仓上洱海旁的单车少年,花碟重衣的少女,一闪而过的流星。
可我没能吃上水果捞,下过考场我便看到班主任在门外张扬,他看到我急拉我,不知怎么,我却浑身发抖,上车后,班主任委婉的问我:“宋尺西给你说过他的家庭情况吗?”
我木然的摇头,几次张口终是问道“怎么了?”班主任低头,递给我一部手机,手机上是今天的新闻,五市学生见义勇为救下贪玩在路上的小女孩,悲痛的是该生车祸身亡。
听说,他已经离异的父母哭到晕逆,听说,殡仪馆前聚着各大媒体,听说,他手里握着一条女生项链,听说……
后来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总是干净的他满是血污,多少次午夜梦回,画画挥之不去, 如果他自私一点不去救,如果那天我和他一起, 如果……
填报学校时我没有去洱海,相反离得远远的,我依旧喜欢一个人独处,我还是不爱说话,如果宋尺西在的话应该不会让我一个人吧。
搬家那天,我碰到宋尺西朋友,他已经事业有成,宋尺西在的话应该比他更优秀吧,临走前,他告诉我,宋尺西说誓师大会上一直有个女生看他,他当时很害羞,后来,恰巧考试她坐在他前排,女生可能有点发烧,他交完卷子赶紧去买药。
他想办法制造各种各样的偶遇,女生好像学习不太好,他熬了好几个晚上制定笔记给女生,他借伞去送女生回家,他问女生想去哪里,他怕女生不喜欢他不敢变白,他想了好久精心准备了礼物准备高考后告诉那个女生,他和她的故事,是他精心策划的,他想问他,可不可以和他一起续写接下来的故事。
我送走了他却在房中哭的声嘶力竭,再没有人陪我看洱海。
28岁那天,我依旧孑然一身,我决定来看洱海,也许我把它当做我青春的告别。
“平安喜乐,万事胜意!——宋尺西”短信停在这一页,再也没有更新,你说的话,我一直在听,宋尺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