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回宫后稍稍休息一晚,次日便要去拜见皇后朱宜修。
她挽了一个宫妆最寻常的如意高寰髻,簪一枝小巧的三翅莺羽珠钗,并一朵苗银蝴蝶押发。衣裳也刻意往低调里走,一件七成新的云雁纹锦滚宽黛青领口对襟长衣。剪裁合身简洁,花饰是衣料自有暗纹镂花,连常见的衣领刺绣也一并略去,只在袖口疏疏绣几朵浅黄色的腊梅花。
此时天色还早,晨光金灿明朗,照在昭阳殿的琉璃瓦上流淌下一-大片耀目流光,连着雕栏玉砌也别有光辉。甄嬛特意选了这个时间来凤仪宫,不仅献上一串枷楠香木嵌金福字数珠手串,还送了许多养颜药物,无非是在讥讽朱宜修年老色衰,人老珠黄。
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往,直至妃嫔陆陆续续到齐。
座位自朱宜修东西下座,按姎贵妃赵苏禾、舒和夫人安陵容、端妃齐月宾、敬妃冯若昭妃、九嫔这个顺序位份依次递减。甄嬛紧挨着前面的昌贵嫔胡蕴蓉。
其实甄嬛回宫,除了孩子和纯元脸外没多少优势。论美貌,她虽有与纯元几分相似的容貌,但始终不及赵苏禾,更甚至不及安陵容。论家世,她现在罪臣之女,就连同为罪臣之后的胡蕴蓉都比她多个翁主娘的优势。论位份皇后、姎贵妃、舒和夫人、端妃、敬妃、吕昭容、史顺仪、足足有七个人高于她,而且同一位份也有昌贵嫔、祺贵嫔、贞贵嫔与她并驾齐驱。
所以甄嬛在向下跪像安陵容请按时,心里总免不了一种屈辱。当年安陵容家世是何等卑小,不过一介知县之女,选秀时落魄地居住在客栈,还是她好心才让她可以居住在甄府。可如今尊卑颠倒,她成了罪臣之女,而安陵容却凭借赵苏禾和宠爱高高在上。
总有一天,她要安陵容还要碍眼的赵苏禾跪着给她见礼,甄嬛暗想。
在给九嫔之,上的几人行完礼后,又和昌贵嫔、祺贵嫔、贞贵嫔行完平礼后,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这时,朱宜修又向齐月宾道:“如今莞贵嫔回来了,端妃你也该多带着胧月帝姬去莞贵嫔宫里走走,到底莞贵嫔是胧月的生母。等莞贵嫔生产之后,胧月帝姬也该送回棠梨宫去,你这个养娘再亲,到底也比不上人家生母。”
齐月宾清冷的眼珠微微一转,碰上赵苏禾似笑非笑的脸,心下有了计较,口中依旧恭敬道:“臣妾遵旨。”周玄凌的宠爱她可以不要,可绾绾是她的命根子,她绝对不会让给甄嬛,
朱宜修环顾下首,忽而秀眉微蹙道:“滟常在呢?怎地今日又没来?”
胡蕴蓉俏脸一扬,掩唇笑道:“滟常在身子娇弱,不是头疼脑热,就是这里疼那里痛的,这样娇贵的身子难怪老不能来向皇后请安。”
福嫔黎萦性子最敦厚和善,又与滟常在叶澜依居处邻近,便道:“回娘娘的话,听说滟常在一早起来不舒服,是而不能来向皇后请安了。”
胡蕴蓉一摇团扇,巧笑道:“皇后瞧我说得如何?”说罢往案几上一撂扇子,道::“到底是福嫔性子最好,不仅与祺贵嫔相处相安无事,连最难相处的滟常在也,能说话,可见真真是个好人。”她的话似有深意,一语话毕,黎萦微微红了脸低头下去,祺贵嫔管文鸳亦是表情不悦。
当下脱口而出道:“臣妾自幼得双亲悉心教养,虽不才,却也名利知是非,不比得那些有娘生无爹养的罪女,最不老实。明明就是罪臣之后,偏生仗着脸皮厚,喜欢同旁人攀亲戚,以为麻雀插上彩羽便是凤凰了。”
这么一说旁人如何不知她暗讽的是谁啊,不少妃嫔“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朱宜修、赵苏禾亦是嘴角微微翘起。
唯独胡蕴蓉被说的一张俏脸涨红。她虽自诩是皇室宗亲,可实际上历朝历代子女都是从父,她的父亲胡雍长当年因博陵侯一事被隆庆帝被判剥夺功名,官爵,并以流刑处之。若非她母亲是翁主,她外祖母是公主,可能连她都要随父上路。真要说来胡蕴蓉确实也是罪臣之女。
生平最痛恨之事被人提起,胡蕴蓉当即也反唇相讥,“祺贵嫔身子不好还要如此煞费苦心,难怪夜夜不得眠,梦魇之事倒难免了。”
朱宜修见惯了争风吃醋之事,当下也不理会二人之间的口角,只温言向黎萦道:“既然如此,就叫太医好好照应着,滟常在的身子也忒弱了,怎能好好服侍皇上呢。”说着目光温和转到甄嬛身上,“你们都得好好学着莞贵嫔。莞贵嫔已为皇上生下胧月帝姬,如今又身怀有孕,能为皇家绵延子嗣。莞贵嫔,你有着身子要好好养着才是,少走动多歇息,即便到了本宫面前,能免的礼数也就免了吧,有什么不舒服的赶紧要叫太医。”
甄嬛忙起身谢过,众人闻言,皆是默然低头,各怀心事。事实上比起突然回宫的莞贵嫔,以及她肚子里的未知之数,还是姎贵妃更引人注意,毕竟她的家世、宠爱、位份皆在甄嬛之上,而且她膝下有一个健康、聪明的皇子。
胡蕴蓉媚眼一飞,似笑非笑向道:“莞贵嫔的福气,是人人都学的来的么。要臣妾说还是贵妃福气更重一些,家世、宠爱更甚至是子嗣都触手可得。”
甄嬛挽一挽发上的流苏,笑道:“昌贵嫔有和睦帝姬,这福气也是众人难得的啊。”她顿了顿,继续道:“只是贵妃娘娘的福气怕是咱们难得的了。”
赵苏禾落落大方道:“众姐妹的福气还在后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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