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莫愁

几月后，皇后朱宜修提出年开春到来之季携后宫妃嫔一起去甘露寺祈福。只有赵苏禾知道，朱宜修这是想看看甄嬛的热闹，她义无反顾的支持了，她也想看甄嬛的热闹。

“恭迎皇后娘娘，恭迎各位小主。”甘露寺主持静岸师太带着寺中女尼出来接待后宫宫妃。平日素净的寺庙被脂粉珠翠一熏，多了几分落入尘世的烟火。

朱宜修雍容华贵的从轿舆上下来，“师太无需多礼。祈福之事准备的如何？”

“一切准备妥当，请各位娘娘入大殿敬香。”她率着女尼往两侧让去，分出一条宽敞通道让朱宜修携众妃嫔入殿。

甘露寺正殿中供着的不是如来也不是观音，而是一座巨大的地藏菩萨。大佛前置一大石香炉，刻“天古斗”三字。炉下石床右侧刻着“福生甘露地，寿齐玉简天”，左刻着“隆庆十年冬吉旦立”。

佛像打造得金身灿烂，在通明光亮的烛火下更显得宝相庄严。“众生度尽，方旨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可惜红尘之地乱了佛家清净。望着佛像慈悲的面容，赵苏禾有感而发着。

朱宜修贵为六宫之首，最先敬香，等到她叩拜完才是赵苏禾。

静岸主持道：“请贵妃娘娘敬香。”赵苏禾接过焚着荧荧火星的香烛，行叩拜利，再把香递给主持，静岸主持恭敬地插进香炉。

静岸主持又道:：“敬妃娘娘、昭仪娘娘。”此次祈福除了要照顾生病胧月不能来的端妃和确诊有一个月身孕的胡蕴蓉外，后宫众女几乎人人都到。

而轮完沈婕妤沈眉庄和管顺仪管文鸳敬香后，管文鸳眼尖瞄见柱后一个收悉的身影，一丝冷笑在嘴角边漫延。管文鸳慢慢退到柱子边，抬脚踩在一直枯瘦的手上。

原本躲在柱后偷看的甄環一时吃痛，虽然极力忍住，仍有一丝惊呼溢出。

管文鸳扬眉得意，喝道：“大胆！谁鬼鬼祟祟躲在这里？”

赵苏禾闻声回头，众目睽睽下，甄環再不愿意，也只得膝行出来。

她俯身跪拜，“贱妾甄氏，拜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各宫小主。

赵苏禾妩媚的眼波来回在朱宜修唇边牵起的笑容，以及甄擐卑微伏跪在地上的身影来回游移。当真是一场好戏啊！

沈眉庄一见是好姐妹甄嬛，含喜含悲，不觉跨出一步，吕昭容吕盈风连忙拉住她，轻轻摇头。

装模作样看了片刻，管文鸳捻了绢子道：“阿弥陀佛!本宫以为是谁，原来是甄贵嫔，啊—已经不是甄贵嫔了，不知该如何称呼呢?”

“贱妾甘露寺姑子莫愁。”被提及心口疮疤，甄嬛倍感受辱。

管文鸳蹙起好看的细眉，“姑子是没错，怎么自称贱妾而非贫尼？难道你自甘卑贱也不愿安守佛祖么？”她这话虽有锱铢必较的意味，但也算是合理。看来甄嬛未必是心甘情愿入寺。

沈眉庄到底耐不住，急忙分辩道：“莫愁娘子是代发修行，并非真正出家。”

“沈婕妤关心亲切，到底还是对莫愁最好啊！”赵苏禾嘲讽道。

赵苏禾又道：“管顺仪真不小心，方才踩到莫愁的手了，莫愁一向矜贵娇养，也不知要不要紧。”她这话是暗讽，甄嬛到了寺里还想着做妃子的荣光，不然也不会自称贱妾。

另一个姑子静白连忙赔笑道：“回娘娘的话，不要紧，不要紧，莫愁就是干这种粗活的。”

有人诧异：“粗活?”

静白含笑鞠躬回答：“是啊。又不是养尊处优的娘娘小主，砍柴浆洗擦地都得做，和寺里的小姑子没什么区别。”

静岸住持有些不安，“莫愁到底是宫里出来的贵人，实在是委屈了。”

赵苏禾一抚华美衣袖，漫不经心道：“这是应该的。一入佛门四大皆空，前尘往事都该抛弃了。佛日众生平等，昔年的冲静元师如此，莫愁也不该有例外。”粲然一笑，妩媚艳丽，“皇后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朱宜修一色金饰华贵，端然道：“自然。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已入佛门自当忘却身外之物。”

静白沾沾自喜，道：“是。贫尼竟和两位娘娘想的一样呢。”

“皇后娘娘，莫愁到底是奉旨出宫修行的，是公主的生母。您看她的脸色就知道产后虚弱，寺中还让她做许多粗重活计，岂不为难？”沈眉庄不忿道。

赵苏禾眼睛一眯，冷冷盯着沈眉庄，道：“沈婕妤真是糊涂，胧月帝姬的母亲只有端妃一人。莫愁？她都自愿入甘露寺带发修行，狠心抛下胧月帝姬，又怎配为人母呢？”

沈眉庄心不甘情不愿说了声：“是臣妾失言了。”却按耐不住，上前拉起甄擐。

她含泪道：“嬛儿，地上凉，你别跪着了。”甄嬛的泪再也住不住，紧握住她的手，喃喃无言。

朱宜修微微眯眼，看着沈眉庄道：“沈婕妤，你回来。莫愁身边不是你该站的地方。”沈眉庄闻言只是不动。

朱宜修摇头，“各人有各人站的地界，人鬼尚且不同途，嫔妃与庶人又怎可站在一起。佛家讲究心平气和，沈婕妤，你今日失于急躁，不宜再入内参拜佛像了。你便跪在大殿佛前，好好静心思过吧。”

沈眉庄泠然转眸，一言不发，和甄嬛并排跪下。

静白殷勤引着众人向前，“后后头参拜的中殿。皇后娘娘这边请，各位小主这边请。仔细脚下门槛高，仔细着。”

离去前赵苏禾深深望了眼佛前跪着的两人，似乎感受到有目光注视着自己甄嬛仿佛心有灵犀回头。见着赵苏禾一身华贵装扮，再看看自己同沈眉庄此时的窘迫，眼神中不觉带上几分怨恨。赵苏禾不介意地耸耸肩，转身离去。

回到宫后，赵苏禾意有所指同齐月宾说起沈眉庄今日言行。齐月宾一听，似不在意的笑笑。

然而却在周玄凌来披香殿时叫上沈眉庄陪同，在相聊甚欢中特意说了句'孩儿家都长得像极了父母双亲’，沈眉庄为了勾起些皇上对娘子的旧情，所以说出胧月帝姬长得像莫愁一句话，惹得皇帝立时发作了起来。

指责沈眉庄居心叵测、擅提罪妇。将沈眉庄贬为从五品惠嫔，还罚了半年的月俸。

沈眉庄本就不屑讨皇帝欢心，加之皇帝对她也不算宠爱，沈眉庄就这样沉寂了下来。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