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七,炎热的天气,周玄凌与皇后朱宜修出宫祈雨,众人送行至宫门外,眼见大队迤俪而去。皙华夫人慕容世兰忽然轻笑出声:“这次祈福只有后宫皇后娘娘一个人陪着皇上,只怕不止求得老天下雨,恐怕还能求来一个皇子,皇后才称心如意呢。”
众目睽睽之下,慕容世兰说出这样大不敬的话来,众人皆不敢多说一句。白晃晃的日头底下,皆是窃窃无声。
“中宫有子乃是大周之福,你这番话倒是有失体统。”赵苏禾冷笑一声,略显轻视地冲着慕容世兰翻了个白眼。
慕容世兰顿时气得脸青,忽然转过头来看甄嬛,精致的容颜在烈日下依旧没有半分瑕疵。她果然是美的,并且足够强势。她似笑非笑看甄嬛,继续刚才的话题:“甄婕妤你说呢?”
甄嬛的神思有一丝不屑,但很快不卑不亢道:“皇后若真有身孕自然是大周的喜事,夫人也会高兴的,不是么?”
慕容世兰微笑:“当然。本宫想婕妤也会高兴。”
甄嬛平稳注目于她:“皇后娘娘母仪天下,除了居心叵测的人自然不会有人为此不快。”
她举袖遮一遮阳光,双眼微眯,似乎是自言自语:“你的口齿越发好了。”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目光无声而犀利地从甄嬛面颊上刮过,有尖锐而细微的疼痛。最后,她的目光落在甄嬛微隆起的小腹上,神情复杂迷离。
赵苏禾见状,心中暗笑。慕容世兰对甄嬛的敌意乃是后宫人人皆知,若是有需要她很愿意来往甄嬛的脸上踩一脚。
周玄凌和朱宜修离宫后的第一次挑衅,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退了。
过了几日,众人来甘泉宫向赵苏禾问安。自中宫皇后朱宜修离宫后,唯有正一品贵妃赵苏禾位份最高,自然这晨昏定省也轮到了赵苏禾的甘泉宫。
赵苏禾的甘泉宫富丽,一重重金色的兽脊,梁柱皆绘成青鸾翔天的吉庆图案,那青鸾绘制得栩栩如生,彩秀辉煌,气势姿容并不在凤凰之下。
甄嬛在槿崔汐的搀扶下拾阶而上,依礼跪拜在赵苏禾的面前。赵苏禾也并未为难,很快便叫她起身。
殿中供着极大的冰雕,清凉如水。正殿一旁的紫金百合大鼎里焚着寒兰香,香气甜滑绵软,中人欲醉,只叫人骨子里软酥酥的,说不出的舒服。
甄嬛依礼拜见皙华夫人慕容世兰,而慕容世兰端坐在赵苏禾身侧的座上,她也并不为难甄嬛,让甄嬛起身,后赵苏禾慵懒的叫甄嬛坐下。
随后闲话几句,六宫妃嫔肃然无声,静静听越矩的慕容世兰讲述些无聊的事情,可疑的是赵苏禾并未阻止,惹得嫔妃心惊胆战的,害怕赵苏禾玩阴的。
“恬嫔小产的事悫妃已经畏罪自裁,本宫也不愿旧事重提。但是由此事可见,这宫里心术不正的人有的是。而且近日宫女内监拌嘴斗殴的不少,一个个无法无天了。宫里也该好好整治整治了。”
虽然贵妃、敬妃皆有协理六宫之权,可是皙华夫人一人滔滔不绝地说下来,敬妃冯若昭竟插不上半句嘴,而贵妃赵苏禾不知怎的最近身体很是疲累,只好任由慕容世兰说话,要是换作平时她能怼就怼了,现在还是小睡一会吧。
众人这样喏喏听着,慕容世兰也只是抚摩着自己水葱样光滑修长的指甲,淡淡转了话锋道:“有孕在身果然可以恃宠而骄些。”说着斜斜瞟甄嬛一眼,声音陡地拔高,变得锐利而尖刻:“甄婕妤你可知罪?”
甄嬛错愕的起身垂首道:“夫人这样生气,嫔妾不知错在何处?但请夫人告知。”
她的眉眼间阴戾之色顿现,喝道:“今日宫嫔妃子集聚于甘泉宫听事,甄婕妤甄氏无故来迟,目无贵妃,更无本宫,还不跪下!”
甄嬛思量之下选择徐徐跪下,慕容世兰的怒气并未消去,愈发严厉:“如今就这样目无尊卑,如果真生下皇嗣又要怎样呢?岂非后宫都要跟着你姓甄!”
赵苏禾秀美微皱,不耐烦地说道:“几日不见,皙华夫人越发聒噪,真是听得本宫心烦。”她见这乌泱乌泱的嫔妃,心下不耐,语气略带疲累地说:“行了,你们就在甘泉宫好好听皙华夫人聒噪吧,本宫先回宫室了。”
待赵苏禾走后,慕容世兰把怒气撒到甄嬛身上说:“宫规不严自然要加以整顿,哪怕皇上皇后在也是一样,悫妃就是最好的例子,难不成甄婕妤想越俎代庖?”
慕容世兰盯着甄嬛道:“你是自己走出去还是本宫让人扶你一把?”
甄嬛蹙眉昂然道:“不须劳动夫人。”
周宁海微微一笑,垂下眼皮朝甄嬛道:“甄婕妤请吧!”
甄嬛端然走至甘泉宫门外,直直跪下,道:“嫔妾领罚,是因为娘娘是从一品夫人,位分仅在皇后、贵妃之下,更代执六宫事。”甄嬛微微抬头,“并非嫔妾对夫人的斥责心悦诚服,公道自在人心,而非刑罚可定。”
她怒极反笑:“很好,本宫就让你知道,公道是在我慕容世兰手里,还是在你所谓的人心!”她把书抛到甄嬛膝前,“自己慢慢诵读吧!读到本宫满意为止。”
深眉庄再顾不得避讳与尊严,膝行至慕容世兰面前,道:“甄婕妤有身孕,实在不适宜…”
慕容世兰双眉一挑,打断沈眉庄的话:“本宫看你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既然你要为她求情,去跪在旁边,一同听训。”
甄嬛见此向慕容世兰软言道:“沈容华并非为嫔妾求情,请夫人不要迁怒于她。”
她妆容浓艳的笑,满是戏谑之色:“如果本宫一定要迁怒于她,你又能怎样?!”她忽地收敛笑容,对沈眉庄道:“不是情同姐妹么?你就捧着书跪在甄婕妤对面,让她好好诵读,长点儿规矩吧!”
时近正午,日光灼烈逼人,骤然从清凉宜人的甘泉宫中出来,而宫室内的赵苏禾并没有睡下,看着甄嬛被慕容世兰罚跪,心里涌生出不好的预感,她让锦书去让甄嬛起身,可…她见到周玄清抱住甄嬛往外冲,暗道不好!
赵苏禾出来遣散了各宫嫔妃,后冷眼瞧着面色苍白的慕容世兰,心想道:这件事是在她宫里发生的,定和她脱不了关系。可是谁让她这些身体不适,无力管制慕容世兰?是太后?皇后?还是周玄凌?
三日后,周玄凌得到周玄清的信赶至皇宫,见到甄嬛的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又闻言是慕容世兰所导致的,他慕容世兰褫夺封号,降为慕容妃。而此事又是在甘泉宫发生的,这叫他不该如何是好了。
直到那日太后朱成璧对他说:“皇帝,贵妃虽是你的表姐,但甄婕妤的小产跟她逃不了关系,甚至若不将她狠狠责罚,只怕难以服众啊!皇帝你要想想如果做才是对你最有利的。”
最有利的?惟有落了表姐的面子,更甚至落了恪靖长公主的面子,才能让他的威信大大提升。这样想着周玄凌决定将贵妃赵苏禾褫夺封号,降为从二品昭仪,禁足于冰泉宫。其宫侍女锦书进暴室严加拷问。他的用意不外乎是想要找人顶罪,赵苏禾与慕容世兰,他都不可施太多的责罚,只有让人顶罪才可将事情化了。
一朝从贵妃降为昭仪,整整降了四级,赵苏禾从来没有收到过这样的屈辱。她眸里暗增恨意,双手攥着丝帕都快要渗出了血,可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心里咒骂着:朱成璧、周玄凌、甄嬛…别以为这样就能打垮她,她赵苏禾是不会那么轻易认输的。锦书,我赵苏禾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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