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夜里,宫中如常举行夜宴。王公权贵皆携带了眷属而来,觥筹交错,山呼万岁。
如此繁华盛世,直叫人纸醉金迷。
李长轻轻击了击双掌,大厅之内箜篌丝竹之声悠然响起。无数姿容娇俏,长发轻垂,穿着七彩绣百花怒放的歌伎舞姬,翩翩若蝶舞着跃着涌进殿内,载歌载舞。每一个都有着极妩媚的容颜,极婀娜的身姿,整齐飞舞在柔曼的乐声和众人的眼波中,飞扬出曼妙挥洒的姿态,柔美的双臂舞动跌荡时,直如烟波浩淼,香风扑面,叫人应接不暇,直直为之目眩神迷。
无人注意甄嬛悄悄离去,依旧举杯同庆。赵苏禾与朱宜修坐在周玄凌两侧,她微醉地饮着酒,看着歌舞升平,一地浓醉如梦。
约莫半个时辰,甄嬛回来了。这时安容华安陵容一曲清歌唱毕,周玄凌向甄嬛道:“什么事出去了这样久?”
“嫔妾不胜酒力,出去透了透风。”甄嬛微笑说:“嫔妾看见一种叫夕颜的花,一时贪看住了。”
周玄凌茫然道:“夕颜?那是什么花?”后笑着对甄嬛说,“庭院中紫薇开得甚好,朕已命人搬了几盆去你的宜芙馆,是紫薇盛放的时节了呢。”
甄嬛欠身谢恩,突然曹婕妤曹琴默含笑说:“皇上对婕妤很好呢。”
“皇上对六宫一视同仁,对姐姐也很好啊。”甄嬛淡然一笑。
赵苏禾微醉地瞧着淡笑的甄嬛道:“表弟对甄婕妤的好,是我们有目共睹的。还忘甄婕妤不要推脱的好。”
甄嬛脸色顿变,众宫妃齐齐看向甄嬛这边。赵苏禾心情尤为的好啊!忽有一宫女神色慌张走至曹琴默身旁,低声耳语几句。曹琴默脸色一变,起身匆忙告辞。
周玄凌止住她问:“什么事这样惊惶?”
她勉强微笑:“侍女来报说温仪又吐奶了。”
周玄凌面色掠过焦急:“太医来瞧过吗?”
“是。”曹婕妤答:“说是温仪胎里带的弱症,加上时气溽热才会这样。”说着眼角微现泪光,“原本已经见好,不知今日为何反复。”
周玄凌听完已便起身向外出去。曹琴默与朱宜修、赵苏禾、慕容世兰匆匆跟在身后奔了出去。只余众人在当地,旋即也就散了。
次日清晨跟随朱宜修与众人一同去探望温仪帝姬。平日富丽堂皇的慎德堂似乎被愁云笼罩。曹琴默双目红肿,慕容世兰与周玄凌也是愁眉不展,太医畏畏缩缩站立一旁。
温仪帝姬似乎刚睡醒,双眼还睁不开,精神似乎委顿。
乳母抱着轻轻哄了一阵,曹琴默又拿了花鼓逗她玩。慕容世兰在一旁殷勤道:“前几天进的马蹄羹本宫瞧帝姬吃着还香,不如再去做些来吃,大家也好一起尝一尝。”
周玄凌道:“也好,朕也有点饿了。”
不过一会儿,马蹄羹就端了上来。
温仪帝姬则被曹琴默一勺一勺小心喂到她口中。
赵苏禾见状微笑道:“本宫瞧帝姬吃着香甜,看来很快就会好了。”
曹琴默闻言显出感激的神色道:“多谢贵妃娘娘关怀。”
才喂了几口,乳母上前道:“小主,到给帝姬喂奶的时候了。”说着抱过温仪侧身给她喂奶。
没过一会,温仪帝姬便呕吐不止,一时间人仰马翻。
周玄凌听得女儿啼哭登时大怒,上前两步指着太医道:“这是怎么回事,治了三天也不见好,反而发得更加厉害了!”
太医见龙颜震怒,吓得慌忙跪在地上砰砰叩首道:“微臣…微臣也实在是不知。照理来说婴儿吐奶大多发生在出生一两月间,因幽门细窄所致。如今帝姬已满周岁…”他使劲拿袖子擦拭额上汗水。
周玄凌怒喝:“废物!无用的东西!连婴孩吐奶也治不好。”
朱宜修忙劝慰道:“皇上勿要生气,以免气伤身子反而不好,让太医细细察看才是。”
太医连连磕头称是,想了片刻道:“微臣反复思量恐是帝姬肠胃不好所致,想是服食了伤胃的东西。微臣想检看一下从帝姬吐奶严重之日起至今吃过的东西。”
周玄凌不假思索道:“好。”
“微臣觉得这羹有些毛病,为求慎重,请皇上传御膳房尝膳的公公来一同分辨。”太医端起刚才温仪吃了一半的马蹄羹仔细看了半日,瞬间郑重脸色立即跪下道。
周玄凌闻得此话脸色就沉了下去,轩轩眉道:“去传御膳房的张有禄来。”
不过片刻张有禄就到了,用清水漱了口,先用银针试了无毒,才用勺子舀一口慢慢品过。只见他眉头微蹙,又舀了一勺尝过,回禀道:“此马蹄羹无毒,只是并非只用马蹄粉做成,里面掺了木薯粉。”
周玄凌皱眉道:“木薯粉,那是什么东西?”
太医在一旁答道:“木薯又称树薯、树番薯、木番薯,属大戟科,木薯为学名。是南洋进贡的特产,我朝并无出产。木薯磨粉可做点心,只是根叶有毒须小心处理。”
赵苏禾捂住唇部,似吃惊道:“你的意思是有人下毒?”
太医摇头道:“木薯粉一般无毒,只是婴儿肠胃娇嫩,木薯粉吃下会刺激肠胃导致呕吐或吐奶,长久以往会虚弱而亡。”又补充道:“木薯粉与马蹄粉颜色形状皆相似,混在一起也不易发觉。”
刚吃马蹄羹的妃嫔登时惊惶失措,作势欲呕,几个沉不住气的呜呜咽咽地就哭出来了。
太医忙道:“各位娘娘小主请先勿惊慌。微臣敢断定这木薯粉无毒,用量也只会刺激婴儿肠胃,对成人是起不了作用的。”众人这才放心。
玄凌脸色铁青,“御膳房是怎么做事的,连这个也会弄错?!”
张有禄磕头不敢言语,慕容世兰道:“御膳房精于此道,决计不会弄错,看来是有人故意为之。”
周玄凌大怒:“好阴毒的手段,要置朕的幼女于死地吗?”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不敢多言。
曹琴默悲不自禁,垂泪委地道:“臣妾无德,若有失德之处理还请上天垂怜放过温仪,臣妾身为其母愿接受任何天谴。”
慕容世兰冷笑一声,拉起她道:“求上天又有何用,只怕是有人捣鬼,存心与你母女过不去!”说罢屈膝向周玄凌道:“请皇上垂怜曹婕妤母女,彻查此事,也好肃清宫闱。”
周玄凌眼中冷光一闪道:“查!立即彻查!”
此话一出,还有谁敢不利索办事。很快查出马蹄羹的服用始于温仪严重吐奶那晚,也就是夜宴当日。而温仪这几日中都用服用此羹,可见问题的确是出于混在羹中的木薯粉上。
当御膳房总管内监查阅完领用木薯粉的妃嫔宫院后面色变得苍白为难,说话也吞吞吐吐。终于道:“只有甄婕妤的宜芙馆曾经派人在四日前来领过木薯粉说要做珍珠圆子。此外再无旁人。”
众人的目光霎时落在甄嬛身上,周围鸦雀无声。
甄嬛愕然抬头,只依礼站着道:“四日前臣妾因想吃马蹄糕就让侍女浣碧去领取,她回来时的确也带了木薯粉要为臣妾制珍珠圆子。”
“那么敢问婕妤,木薯粉还在么?”
甄嬛略迟疑道:“想必还没有用完。”
周玄凌追问道:“只有甄婕妤宫里有人领过,再无旁人吗?”
内监不敢迟疑道:“是。”
周玄凌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甄嬛的脸庞,淡淡道:“这也不能证明是甄婕妤做的。”
忽一宫女跪下道:“那日夜宴甄婕妤曾独自外出,奴婢见小主似乎往烟雨斋方向去了。”
周玄凌骤然举眸,对那宫女道:“你是亲眼所见么?”
那宫女恭谨道:“是,奴婢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又一宫女下跪道:“小主独自一人,并未带任何人。”
曹琴默走至甄嬛身旁哭泣道:“姐姐为人处事或许有失检点,无意得罪了婕妤。上次在水绿南薰殿一事姐姐只是一时口快并不是有意要引起皇上与妹妹的误会。若果真因此事而见罪于婕妤,婕妤可以打我骂我,但请不要为难我的温仪,她还是襁褓婴儿啊。”说着就要向我屈膝。
赵苏禾悠悠地说道:“伤害这么小的温仪,那人的心也忒狠了吧!”她转眸勾笑道,“现下皆证明是甄婕妤导致温仪吐奶的,就是不知甄婕妤可有话想要同我们说呢?”
甄嬛沉默不语,赵苏禾似失望似为她开脱说:“甄婕妤不愿说,再者甄婕妤是表弟最喜爱的人,想来是做不出这等事情的。”
不知是何人说道:“甄婕妤不愿说出口的,难不成是与外男私相授受?”
周玄凌刚想要发落那嫔妃,却注意到甄嬛身体微微一颤,眉头微皱,心升狐疑。
“私相授受?甄婕妤到底是表弟的嫔妃,怎会做出如此低贱的事情。”赵苏禾不经意瞥了眼脸颊微红的甄嬛道:“再说了,这紫奥城除了表弟,怕也只有六表弟才能得京城女子欢心了。”
周玄凌目光愈渐冷厉起来,不在看甄嬛冷声道:“婕妤甄氏陷害年幼的温仪,着降为正五品莞嫔,禁足一个月。”
话落,他不理会其余嫔妃,径直走出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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